新冠肺炎像又臭又顽固的疮癣,盘踞在大地上幽魂不散。整整半年时光,高校不开学,大二本该活蹦乱跳的年纪的我,只好窝在家里上网课,帮妈妈干没完没了的家务,熬得水深火热。7月份,往年的暑期时候,疫情消减,全国复工火热,却依然没有开学迹象。忍无可忍的我,终于按捺不住给同一县城的好朋友金灿打电话,问她是否愿意去外地打短暂的暑期工。
没想到,金灿在上海跑网约车的妈妈已为她在当地找好打一个月暑期工的工厂,她正准备通知我和她同行呢。一拍即合,我俩各自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一同登上直发上海的客车。
金灿是我的发小闺蜜。我俩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同校同年级,直到大学才分别去了不同的城市,但视频电话依然频繁。不幸的是,去年金爸爸因触犯刑法进了监狱,原本收入丰厚的小康之家一下断了经济来源,很快水枯河竭,陷入困厄。家庭主妇的金妈妈洗净泪眼,毅然挑起养活三个孩子的重担,筹集款项买辆小车,开到上海跑起了不分白天黑夜的网约车。而好友金灿,原本活泼开朗,因受家庭变故打击,一下变得沉默无语,郁郁寡欢。
金妈妈把我俩领进上海市隆鼎服饰商贸公司,到寝室安顿好,就急匆匆地走了。午休时分,寝室进来一位27、8岁的年轻女人,细眉星眸,薄施粉黛,皮肤白皙,丸子头,一袭浅灰色西装套裙裹着苗条躯体,显得简洁,干练。同寝室的其他四个女孩,一见女人进来,立即从床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喊:“姚总。”
被称作姚总的女人微微一笑,示意她们休息,然后用漆黑发亮的眼睛看着我和金灿,问你俩就是新来的?
“是的,我俩今天刚到。”金灿抢先回答,圆胖的脸上浮着笑,“我叫金灿,她叫吴倩文。”金灿用胖嘟嘟的手指一下站在她身旁的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姚总介绍。
“都是大学生吗?”姚总又微微一笑,柔声地问。她不但笑起来好看,声音也好听。我心里一下对姚总充满了好感。正要回答她的问话,金灿又抢过了话头: “对,都是大二学生。”
姚总看看又高又胖像座小山一样的金灿,眉头微蹙一下随即舒开,又瞧瞧略显瘦弱的我,脸上飘过一丝笑意,她说: “分拣车间缺了一个,金灿你下午去上班吧。”金灿喜不自禁,赶紧点头致谢。姚总看向我,吴倩文先等几天,有个员工要辞职,等她走后你补上。”我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勉强挤出笑向姚总道谢。
晚上下班了,金灿浑身汗淋淋地走进空调冷气嗖嗖的寝室,一屁股坐在床上喊起来 :“唉呀,累死我了!”说着,她把手里提着的盒饭笑眯眯地递给我 :“饿坏了吧,吃吧。”
我心里一热,热乎乎的感动差点溢出眼窝,赶紧接过来 :“说谢谢!哪儿买的?”
“客气哩!咱们用不着这样。这饭菜都是公司提供的,以后你上了班也管吃。”金灿见我表情黯淡,连忙安慰 :“姚总不是说了吗,等几天你就可以上班了,这几天我管饭,你就好好在空调屋里歇着吧。”
望着好朋友漫溢灿烂的笑脸,我讶然不已,工作竟让她心情好起来了!
可是,我没想到,金灿的笑脸没维持多久,随着我工作的开始,很快烟消云散了。
我被安排到装有大功率空调的验收车间,跟着质检员把分拣车间送过来的衣服鞋子,一件件一双双打上公司条码,然后封箱就大功告成了。很是轻松惬意,而且工资要比金灿分拣车间的高出一倍。这些已足够让金灿不快了,更要命的,分拣车间在室外遮阳棚内,没有空调,只有几台风扇象征性地“嗡嗡”转着,在酷热笼罩下显得有气无力。每天金灿臭烘烘一身汗,我却神清气爽,干干净净。
终于一天休假时,我和金灿到外滩游玩,按捺不住的金灿借故对我大吼大叫,忍不住的我就与她吵起来,吵得很凶。
我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你不能这样对我无缘无故的吼,我受不了。
“你就是个伪君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歇斯底里地继续吼,愤怒的脸都变了形。继而一甩手,恨恨地抛下我,打个出租车扬长而去。等我坐上公交车追到公司,已经不见了她的人影,并且她的行李箱也不在了,打电话提示已经关机。心急如焚的我只好给姚总打电话,询问金灿的下落。
“她刚才辞职了,已经离开了公司。”姚总颇为不悦地告诉我。
那一瞬间,我憋了一路的眼泪“唰”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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