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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风湛蓝去“寻”年

时间:  2024-05-27   阅读:    作者:  哈哈

  魏先生眼睛贼毒,用湛蓝的原话说:寻年,就是寻找归宿。这是一个生命的传承链接,父母不在了,我在,我便是年;我在,我便是儿女的归宿。在小镇上的所见所闻,勾起的联想,无不与父母有关,失去了父母的老屋,不再是家,不再是归宿。

  湛蓝女士的一篇散文《寻年》,近四千字,我看了不止三遍,估计是缺少某种细胞,愣是没法用自己的语言说出来个道道来。只是有火烫脚背的感觉,就想跳起来,就想逃,就想说。

  咱中国人说年,那味道是要有好长就有好长。

  读湛蓝的《寻年》,光看标题就很吸引人。年怎么会弄丢,丢了又到哪里去寻?作者所寻之“年”,真的是过年的那个“年”吗?

  反正我的小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家里是有“年”的,周围团转的邻居家里,也是有年的。只不过小夏家的年,给我的感觉是,比别家的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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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要遭外人调侃——夏家人生得饿,(腊月)二十八、把年过!夏家人的性子的确是着急了些,等不到除夕,最多腊月二十八,就开吃过年饭了。似乎也印证了我家还是有年的。我想说的是,我家的年还不是一般的年,我家的过年饭特别早,早到吃了过年饭,还可以回到床上睡个回笼觉,之后天才放亮。

  昨天跟香姐聊天才知道,老刘家的年,也很早,也是腊月廿八的早上就过。原来都有小九九,都怕被别人踩了年脚,流年不利。

  其实,小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有妈老汉在,再苦再穷,天塌不下来。吃好喝足,睡个回笼觉,这感觉很温暖,过年真好。

  奇怪的是,一个域外的不列颠诗人,菲利普·拉金(1922—1985),他都到天国报到三十几年了,又远天远地地蜗居英国,如何也像细心浏览了湛蓝的散文似的,早于湛蓝N多年,用他的一首《盛年》,诉说天涯沦落人的臆断:

  一种停滞的感觉……

  小镇有多少遗失的梦

  等着我前去认领

  那些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和我做着同样的梦

  我们都把小镇当作最好的家园

  ......

  在若有若无的炊烟中

  在若有若无的芳香中

  我走入那扇若有若无的朱门

  一个若有若无的水灵灵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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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面而来……

  这“一个若有若无的水灵灵的女子”是湛蓝吗?

  谁的心里,没住着一个“年”呢。与年相勾连的,有过年,有年味,有年年有鱼,有年糕,甚至还有年脚!稍不留神,就被跑了。

  这年,就是有家人“粘”在一起,陪在身边,年年岁岁,结庐在人境,跑前跑后常伴左右。

  这年,就是娘在家里“念”儿归,望穿秋水白发催,额头皱纹堆,眉间朱砂泪。

  这年,还是老爹唤儿速速回,“拈”香秉烛,一家老小趋向前,堂屋当中跪:拜天拜地拜祖宗,佑儿护女保安宁,一家人没病没灾身康体健,耕耘传家永,诗书继世长!

  那旧历的年,有家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家道好一点的,还有爷爷奶奶健在。一家人简单快乐,平安顺遂地在一起,不羡鸳鸯不羡仙!

  这年,洞悉世事沧桑,牵肠挂肚,在幼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愁绪满怀。

  欣喜、期待……总在不经意之间,这“年”似乎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踪影,得花些心思再去找回来。

  当我们长大成人,这才知道,越往后走,余生遗憾,就只增不减:“自我父亲谢世那天起,心底就有一个洞,老家合川在我的眉间便拧成了愁。”

  “逃是逃不掉的,故乡的行囊,一旦背上,去哪儿都是流浪!小镇只能盛下小镇的烟雨,故乡的烟雨,安静地呆在那个闭上眼睛就亮堂的地方,再也不会迷茫。”

  ——一切皆成过往,浮云遮望眼。

  虽有云烟,却很漂浮,“语”焉不详。难不成“年在你家里”一语成谶?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也曾去“偷”过青“守”过岁的,这年,咋就没守住呢?是否“可惜了家婆一提篼红蛋”?“我”的前半生真的活得有点冤?

  “年、年年过,年、年难过,年、年年要过!”不再少年的泪点,若隐若现:

  过年,乃中国人独有的情结,不过不足以平“民愤”,不过不足以慨“民艰”,不过不足以偿“民愿”,不过不足以叹“民意”,不过不足以慰“民生”!

  你的身跑得再远,你的心都背着一个重重的壳,迟也罢早也罢,总要把自己交付到堂屋里的神龛前,正本清源,认祖归宗,展望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的老父亲在包产到户之前,是生产队里“使”牛的社员,捞脚扎裤,耕、耙、犁、薅、碾,披蓑衣戴斗笠,夏抗酷暑冬顶严寒,田间地头早出晚归,甚至在过年的时节,都少走人户,生怕“吃有钱人的饭,耽过无钱人的工”。他图的是一家老小,在过年的时候,少找补生产队的“工分钱”。

  话又说回来,那二年辰,我家也没有“有钱”的人户可走。非走不可的人户,老父亲提前就吩咐了我的母亲,交代了日子,一个还算不粗糙的竹提篼里,一把两市斤的面,一条两市斤的保肋肉,就是上好的礼信了。

  到了日子上,就由我们子女其中一两个当代表,提上提篼,盖上篼盖,运气好的情况下,篼里还会有些鸡鸭鹅蛋,由妈妈领着,穿上还算干净整洁的衣服,步行几里甚至二三十里路,去走人户吃油大打牙祭。

  适逢母亲也不空的话,就只由我们兄妹五个中的一两个,大手牵小手,或独自一人,去过“年”一样地改善伙食了。

  这样的机会,比后来的人,买了彩票中了大奖还幸福。

  我的记忆里,最难忘的,是一次随父亲一起,先往西走十里路到外婆家,接上外婆,再坐上鸡公车,外婆坐车背,我坐车头,由父亲肩挎绊带推上鸡公车,再折回向东,往外婆的娘屋家,三星来宝沱走人户。

  外婆是小脚,我是小孩,父亲呢,就是推车的牛。一个来回下来,百十来里路,就是父亲用足,一步一步丈量过来的。

  “冬日的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桥上、长椅上落下一块块白色的光斑,那明亮,让心情没来由地激越,舒展。……我的骨子里有童稚而纯粹的耍心,在街头小吃摊前流连。嗅到食物的气味,看到滋味诱人的美食。在五星级饭店,在各种小资的店,从不否认,食物在烟熏火燎中,才是人间烟火的天堂。”

  ——树不是没有情绪的,路也不是没有感触,日头下风里雨里,冷热交替,风生水起。树和路,一样的有气氛有温度,浑浑噩噩的人,总是对他们熟视无睹,见惯不惊。

  四季轮回,拿饭来吃拿衣来穿拿被来盖拿汗来流拿力来担责任拿东西来度春秋?没有什么高品质的生活要求,只求尚能果腹吃了上顿还有下顿……这样的最低需求也让父亲母亲感到了度日如年的艰难与辛酸。犹记得我那件只穿了半天不到的海魂衫,遭到妈妈的痛打在身的感觉也不再掀起半点波澜。

  哪里还会有魏先生理解的“你这是在批评湛蓝的小资情调吗”的慨叹!

  我的小时候,压岁钱不常有,即使有,也少得可怜。

  就是这少得可怜的几分毛把钱,也会使自己幸福快乐好几天,还舍不得乱花。以至于上高中了,读书住校,每周两元钱的购菜蒸饭费用,向父亲索要,父亲稍微迟缓一点时间不掏出来,我都要小气地哭鼻子。

  木讷的父亲憨憨一笑,说道:又不是不给你,早准备好了,拿去吧!

  说到可以馋嘴的零食,其实也没有值得炫耀的。无非就是自家有的爆米花,红薯片,炒花生,炒胡豆,炒豌豆,以及可以买到的水果糖,甘蔗,核桃,柿饼,芝麻糕等等。数量极其有限,质量也都一般,无非就是了个愿而已。

  湛蓝女士想起了小时候的家乡——家乡的豌豆饼,肖家场的人称豌豆干。

  我呢,想到了家乡赵渡十里坝的窝子油糕,酥脆麻花,馓子等等,一样的数量有限,只是比画饼充饥强一点点。

  我们这里也“赶场”。除夕的当天和正月初一,叫火把场,往往三五成群结伴同行,是地地道道的“短命场火”,纯属凑热闹,过把瘾,苦中作乐。

  假期里或周末,更多的赶场日,就是背上一个比自己身板更魁梧高大的竹背篼,到市场里去捡拾市场交易时抛煞了的干苕藤、干胡豆枝秆,等散市时再背回家,和家里自己存储的饲料秸秆一起,到大队部的加工房粉碎出来,作为青饲料缺乏时期的猪饲料添加剂,为家养生猪糊口用。少小年纪,就开始持家了。

  “年幼时,父亲牵着我的手。等待父亲掏钱时,我,衔着手指……咽口水。一个豌豆饼五分钱,一张墨绿色的纸币可以买一个。豌豆饼用棕黄色吸油纸包着,拿在手里,油脂会透过纸张染在指头。念书的时候,依然喜欢吃豌豆饼。每次去买,都要站在那里看一会儿。”

  “我”觉得她炸豌豆饼的过程特别稔熟,甚至因稔熟生出热爱和天长日久的贵气。

  每一件事,不论多微不足道,站立久了,都会成为一种风景。

  大段的原文实录,只是想说,时间虽不是很久,却都铭刻在心上,还说什么该当不该当,再不能江湖相忘!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还用得着当哥的问吗?我比湛蓝大不了几岁,我也有一个唯一的胞妹。俗话说得好:“要得好,大带小。”

  对家妹的好抛开不说,说一件我被我二哥砍去右手大拇指半个指甲盖的小事。

  一次暑假里,我和二哥背上背篼上山扯猪草,差不多快成熟的玉米秆有一些例外是很常见的——秆子的汁液可以像甘蔗一样甜,这对解决口渴问题很有必要。我找到了一根“甘蔗”,自然要与二哥分享。谁知道是二哥贪心呢还是下手没有定准……我的右手大拇指半个指甲盖连同下面附着的一小块肉,活生生地被二哥用镰刀砍掉了。那个疼啊……事后还不敢禀告父母,生怕伤了弟兄和气。

  我的这位仁兄,在1989年8月,已因病故去。就因为这,我直到现在,都对他的独女溺爱有加,当时侄女儿只有六岁。虽说不上是全力支持,至少她叫我一声“三爸”时,我是把我当成她的家人的。现在,她的女儿都十岁了,我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见我视线一直在那些豌豆饼上流连,我哥问:“又触动乡土里哪一条记忆的神经了?”

  他一边怂恿我“买一袋吧”,一边扫码付款。我数了数,一袋十个,十块钱。价钱翻了数倍,时间间隔了三十多年,儿时的零食像初恋的情衷一样毫不褪色。

  ……我拉开背包锁链,小心翼翼将豌豆饼放进去,生怕挤压或者用一点大力将它们捣碎了。

  刚刚回到现实世界,一不留神,又穿越到了从前:以前过年,母亲会准备爆米花、炒花生、怪味胡豆、炸麻圆、酥肉,也买豌豆饼。

  这些带着乡土和节日喜庆的食物,在上世纪80年代,是节日的零食点心。

  说了母亲,更多的背景里,是母亲的身前身后,少言寡语里外忙活的父亲。

  湛蓝说过:父亲故去后,前两年,我不敢回老家。她怕什么呢?

  “几年后,等我以飞蛾扑火之态回去时,发现故居仅剩荒祠烟树,已经没了我的生根之所。”“两年前,我在老家的小镇上看了一套房子,欲买下,……。ETA回了一句‘你花几十万买个房子放在那里,再花一二十万装修,就为春节的时候回去住几天?’平心而论,一栋房子绝大部分时间闲置,实非明智之举,因此作罢。”“又逢新旧之交,在流浪的念头挥之不去且与日俱深。我便不断行走,在不同的地方,不断寻找中国年。”

  母亲还是那个母亲,父亲已不再是原先那个父亲!父亲走的时候,甚至没顾及为自己拍一张上相的照片。之前挂在堂屋里简易神龛上的“遗像”,是我用父亲身份证件上的照片翻拍制作的。

  父亲离开后,母亲为了打发闲暇时光,用我为她购置的液晶电视机和碟片放映机,在老屋里开启了婆婆妈妈观剧俱乐部。

  每天午饭后,同一个生产队的老姐妹们就几乎固定时间段来到我家里,围坐在电视机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唠咶,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忙着手里的轻松活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口茶水,一边发表观感,东拉十八扯地闲言碎语,就这么和和气气没痛没痒地打发时光。

  时间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悄悄溜走了。

  也就是这些波澜不惊的零敲碎打下,家里添置了很多颜色鲜艳的永生花,家里电视机、收录机、沙发、方凳、竹椅……都有了遮挡灰尘的罩盖,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毛线坐垫——都是妈妈用勾勾针、弃置不穿的毛衣线加工出来的,标准的废旧回收物尽其用。

  搬到集中安置房居住后,婆婆妈妈俱乐部无疾而终。

  有不下三四次,妈妈一个人在家眯着眼睛看电视,厨房里开着最小火蒸煮饭菜,不是火熄了,饭菜没有熟,就是水烧干了,锅烧烂了,饭菜烧焦了。

  好几回都有惊无险,没有酿成大祸。家里尚有老人健在的,当儿子小辈的,可以放低姿态当孙子,切记切记,千万要小心。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我——也混在“她”的身后——

  “我们”披一身阳光,在青石板铺就的长长的古街道上晃荡。随处可见木柱青瓦的楼阁房舍,镂刻精美的栏杆窗棂和屋檐瓦当,古朴宁静。

  “那一刻,我的眼里漾起两瞳潋滟的温热。这些旧物、旧景,是一种抚慰,也是一种救赎。”

  “她一头银发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白亮、惹眼。那一刻,我想我不会再流浪了,我在的地方就是家。我的女儿也因我的存在,产生归宿感。”

  年有年的四季轮回,月有月的阴晴圆缺,日有日的只进不退。错过了,经历了,翻篇了,人也就老了。

  “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不在只剩归途”。一大把年纪了,血肉之躯,不能和泥菩萨一样,啥都不惊不怖不畏。

  头还清醒着呢,即使眼已花,鬓霜华,可要心存敬畏,时时刻刻事事处处把这个“年”看守好了,别把它弄丢了,不好找啊。恍然若梦,生在梦中,醒着呢,却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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