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样子完全不能用帅气,或者用漂亮来形容,我傻看了好多天,一直找不着准确的表达,我只能说,他的样子真的很吸引我。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他吸引,印象有点模糊了。我只记得第一次看见那个男人,他就坐在对面六楼一间房子的窗前,窗户是敞开着的,风时不时掀起深蓝色的窗帘,让他的样子时隐时现,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男人似乎在对着电脑敲打着什么,非常的专注。偶尔,他会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抬头看窗外的天空,那个时候,我能够看见一张黝黑粗糙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比较喜欢皮肤黝黑的男人,感觉那样的男人更具阳刚之气,更具雄性的味道,也就更具有一种由视觉到心理上的冲击力。或许越柔弱的女人反倒会越喜欢强悍的男人吧,至于原因是什么,得留待心理学家和生物学家以及医学专家解说了。当男人再一次抬头看窗外的天空时,我禁不住伸长了脖子,试图更清楚地感受男人,又或者潜意识里期待他发现我。至于他发现了我会怎么样,我没有深入地去想。但男人根本没有留意对面阳台上的我,依然冷冷地与天空对视,我感觉到了他的眼睛如鹰一般锐利,他的样子简直就是目空一切,他目空一切的样子令我心跳加速。后来,天暗了下来,男人渐渐地融进夜色里,最后,那扇窗变成了一个黑洞,那是个引人遐想的黑洞,因为那片黑暗中有个高深莫测的男人。我呆立片刻,耸耸肩,傻笑了笑,回到客厅。不过,我很快就忘了那个男人,毕竟只是一张符合我审美情趣的脸和靠感觉得来的眼神,尽管这样的脸和眼神并不多见,但依然没太往心里去。——那个晚上,韩国一个轻喜剧取代那个男人征服了我。但是,临到睡觉的时候,不经意又看到了那个男人。是在关卧室窗子的时候,男人再一次入侵了我的眼睛。他居然依然敞开着窗子,依然对着电脑在敲打什么,电脑旁一碗泡面正腾腾地冒着热气,不知道是已经用过夜宵了,还是刚刚准备好夜宵。吃泡面的男人,必定是单身男人,至少是伪单身!我心中突然涌起这样的想法,这想法一涌上心头,全身的血液猛地就沸腾了。我不由自主地再一次伸长了脖子,想要更近距离地去看看这个男人。——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来,单身男人总会让我无端地生出一些幻想来。
这时,男人端起了桌上的泡面,狼吞虎咽起来,显然他已经饿坏了。但是,感觉他并没有将心思放在吃上,他的眼睛还在电脑屏幕上。这是个忘我工作的家伙。——工作着是美丽的,这话对女人如此,对男人亦是如此。
控制不住就柔情泛滥了,一个如此勤奋的男人是不应该与孤寂为伴的,房间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女人,替他斟茶倒水;身边应该有一个美丽的女人,为他红袖添香。但寂寞为伴的男人无疑又更具魅力,甚至具有某种无形的杀伤力。
很自然,男人成了我夜晚的风景,男人进入了我旖旎的梦境。当我将这个男人说给我的好友听时,她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我一定是想男人想得有些癫狂了,以至于只要是稍微有点神秘感有点男人味的男人都会被列为我梦里追逐的对象,她在嘲弄我的幼稚天真还没长大的同时,也顺带地嘲弄了一下男人的动物性。
男人就是个喜欢征服女人下半身的动物,你千万别把男人当回事,你一将他当回事,他就不将你当回事了。
我不知道她何以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更不清楚是不是我不当男人一回事了,男人真的就会当我一回事了。但是,我能够知晓的便是,我的这位女性朋友在我家里观赏了对面男人三次之后,终于就这个男人兴致勃勃地主动与我进行了专题讨论。
她说,我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个单身男人。
当然,这还用说,我看了这么久,就没看见有哪个女人出现在他房间里。我们说这些的时候,对面窗口的男人正在桌上挥毫泼墨着什么。
我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个书法家,看他写字这架势,很有大家的风范啊。
我倒觉得他更像一个作家,而且他写的一定是他的情感故事,那故事一定足以令任何女人动心,我想他的情感经历一定很沧桑。
这个我同意,他脸上就刻满了沧桑,尤其是他的眼睛,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相信一定透着忧郁,也透着智慧,令人情难自禁。女友的眼中浮起一抹动人的光彩,令我的心没由来地跳了跳。
可是,我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个作家,一个懂感情,有情调,有眼光,有深度,有潜力的作家,他每天都对着电脑写到很晚呢。——心里话,最近我几乎每天都陪他到深夜,他写到多晚,我就阅读到多晚。当然,这话是断然不敢告诉女友的,怕她又嘲笑我的痴狂。
女友回过头来看看我,摇摇头,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时,对面男人突然拿起一支箫,贴在嘴边,摇头摆脑起来,整个画面一忽儿就变得更为生动。我们没有听见他吹出来的曲子,但女友的眼睛却炯炯发亮,她说,不对,他应该是一个作曲家,没错,一定是了!我已经感觉到了他灵魂中渗出来的旋律,我真的感觉到了,太棒了!烟雨,你的眼光不错,这是个艺术家,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女友手舞足蹈的样子让我觉得既有趣,又忧心忡忡,以女友的个性,只要是她喜欢上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她一准要全力索求的。
但这一回女友例外,离开我的小楼时,她充满温情地告诉我,烟雨,不管他是个作家,还是个书法家,还是个作曲家,关键的是,他是个充满了艺术气质的男人,是个能够耐得住寂寞的男人,是个勤奋不怠的男人,是个如此有深度有修养的男人。这个男人要好好把握,如果你把握不了,我肯定会跟进,绝对不会客气的!我保证!
那一刻,我为我的这位充满了征服欲望的女友不参与这场竞争,竟感动得热泪盈眶。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幻想与男人相识相知相恋的种种情节,包括黄昏时的散步,通宵达旦的畅谈,共同迎接第一抹晨光时的激情拥吻,共进早餐时的甜蜜,几乎所有恋人能够想到能够做到的细节,我都浓墨重彩地给予了充分的想象和描画。只是将想象化为行动,却是在女友离开我的小楼一个月后。——我毕竟还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女人。
那一天,刚好是七夕,一个属于中国人自己的特殊节日。当夜色渐浓的时候,玫瑰的芬芳已经将我所在的城市浸染得无比浪漫与多情。坦白说,每到七夕,我的情绪就多少会有些波动,既期待,又恐慌。期待的是每一年尚未来临的七夕,恐慌的是已经逼到眼前的七夕。空洞,是说不出来的空洞,那种空洞感,让我骤然伤怀。——一个单身多年的女人,竟然独自过了这么多年的七夕,满大街都是男人啊,我竟然抓不住一个?作为女人,我真是要多失败有多失败。
我空洞着上了自己的小楼,空洞着上了小楼的阳台,空洞中就看见了对面的男人。男人正用望远镜在观看窗外的景致,镜头缓缓移动,移到我,便静止不动了。我感觉那一瞬间,世界也静止不动了。但我的心却狂跳不已,我来不及再思想什么,冲下了小楼,然后冲到了对面男人住的六楼,毫不犹豫便敲响了男人的家门。
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打开,男人像一幅珍藏多年的墨宝,终于近距离展露在我的面前了。是的,他的脸的确是黝黑粗糙的,他的眼睛也的确是深不见底的,他的手的确是强健有力的,只是,他坐在轮椅上,他那不足两尺来长的腿弯曲着盘在椅子上。
我傻眼了。
男人说,你找谁?他咬字不是很清楚,似乎在说“你想追”。
我惶恐地点头,又慌乱地摇头。
男人说,芬姨晚上不在,我哥中午在,晚上只有我一个人,你陪我打电玩不?我彻底崩溃。
转身离去的时候,男人突然带着哭腔说,第六个女人了,敲了门,又不陪我打电玩。作者手记:
今天是七夕,这无疑应该是个多情的日子,但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情正浓自然热闹非凡的,就是正儿八经的过节;倘若情淡了情远了情灭了,那么他人的热闹与浓情更会映衬出自己的冷寂凄意与悲凉。
多少年了,都是一个人过节,并不是说这一天真的就没有任何人的约请,也并不是说真的就没有玫瑰如期而至。倘若我不认真,倘若我真无所谓,倘若我也滥情一回的话,此时的我,该是下班回家收拾打扮,兴冲冲赴约了。那么这个夜晚,我必定也会像其他所有与情人相拥的女人一样,坐拥玫瑰的芬芳,坐拥满怀的虚荣。只是,我做不到,我说服不了自己去享受这样的虚华。我依然守候,寂寞地,为一份我想要的踏实的情感,为我真正喜欢的某个男人。
有很多歌可以选择听,但我还是选择了《距离》这首歌,因为本篇讲述的就是一个关于距离的情感故事。距离之美,在于我们的想象,很主观的,也很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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