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秀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你们以前只是常常在一起玩玩,是吧?年轻人办事要慎重哟。”
月秀这才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问道:“部队有规定军官也不能在我们这里谈恋爱么?”
“没有这样的规定。”
“我们民兵同你们解放军一起站哨不行么?”
“行行,很好,很好。”
“那你叫我们啷做呢,我们有么子不慎重!”
石副政委一愣,哟,这妹子,真冲。
“啷做?嘿嘿,同志哎,你知道李义三是有对象的吗?”
“不晓得……他从没跟我说过。”
“傻妹子,他那么大的老哥哥,怎么会对你这小丫头子说那事呢。”
“我不信,我怎么一点也不晓得。”
“那我今天就明白告诉你了。”
“你骗我,你有什么证据?”天真的姑娘以为首长是来逗她玩呢,说完便嘻嘻笑了。
“他的对象就是我的小姨子,我还不比你清楚,我就是证据。好妹子,我劝你还是慎重。”
“喔,原来是这样。哼,你这个大老倌的心,半边是木头雕的,半边是面团捏的,自家的小姨子丢了一个对象,就心疼得要死。我今天也明白告诉你,别说他冒对象,就是有了,我也喜欢他,爱他。任他挑,你管得着么!”说完,转身就走进房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石副政委被这小丫头子噎住了。哎,如今的姑娘呀,可不是“民女叩见县太爷,求青天大老爷作主”的年代了。他原以为,现今大胆的女性只在城里有,乖乖,没想到乡里妹子咯厉害。
兵哥哥也会打麻油
月秀一上午做事都打不起精神。昨天,那么气冲冲地对胖老倌炸了一通,过后,她心里冷下来就想到,可不能因此毁了义三哥。虽说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到哪里打官司也不怕,一个卑微的乡里妹子,同一个高贵的城市姑娘争夺情郎,人家最多只会说我发傻、发癫、发狂、发疯,莫道还会说我不道德么!她现在也明白自己比那位小姨子更有可能把情郎哥搞到手,可她并不愿义三哥将来真的来陪她作田。他能对自己表示这样就够了,至于自己将来嫁个什么人,她才不想那么多呢。
尹老倌家包的责任田,虽说是凤凰村数一数二的,因有两个虎彪彪的崽,田里的事做得落转,不到三天就把秧插下了,比哪一家子都快。
月秀下午没事做,在卫生室坐了一阵子想去连里找义三哥,叫他把亲事退了。不过,她现在害羞,不敢大白天找他,一是怕尖嘴妹子笑话,二是怕那位胖老倌,喔,对了,他才是真正的老法海、死法海。她想晚上查哨的时候同他说。他每天晚上该几点查哨,她是很清楚的。那时辰,就是情人幽会,你们也冒得话说。
她背上竹背篓,去麒麟山上采草药。
这麒麟山,有许多讲不完的传说。它的南头,是一座挺拔的高峰,高峰的上半截是附近唯一一座没有泥土覆盖的石峰,人们叫这大石峰做麒麟头,石峰顶上又有一块突兀的岩石,那便是麒麟角;麒麟头往北,通过一道鞍部与之相连的是一架底部宽大、顶部平坦的大山,人们叫这做麒麟背;那国防工程就打在麒麟肚子里。这麒麟山,远远看去,果然像一匹威武挺立、昂首长啸的猛兽。
月秀边采着草药,边哼着《九九艳阳天》,从北端登上了麒麟背。松涛呼呼地低吟,鸟儿叽叽喳喳地歌唱。她登上麒麟背走了不远,看见两个人在那三座烈士墓边。
三座烈士墓,埋葬着一次塌方中牺牲的三位兵哥哥。当时哟,连队里战士们一个个眼睛红肿肿的,义三哥嗓子哑了一个礼拜;凤凰村姑娘们半个月没有一句笑声、一句歌声。烈士就安葬在这麒麟背上,每年清明,连队的兵哥哥们,村里的大细伢子妹子们,都要来这里扫墓,今年清明已过了,这两个人在这坟边做么子?
哟,是义三哥和那胖老倌子。她一闪身躲在一棵大松树后,耸起耳朵听,刮的是北风,他们在那讲么子,一句也听不清。她缩起身子,伸出半个脸去瞄他们。
胖老倌子石副政委站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两手搭在胸前,耶,那样子好像是只山猪。义三哥正在说着什么,样子很激动,指指画画,那样子也好像是匹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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