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宋真宗景德年间,淮阳县余家庄有个叫余天佑的厚道农夫,终年在田间劳作,日子过得倒也殷实。这一年的春天,余天佑的老母染上风寒,由于一时手头拮据,余天佑便向同村好友贾天恩借银三十两,为表诚意,余天佑主动将自家祖传一尊价值千金的翡翠观音作为抵押。贾天恩在余天佑家曾见到过这尊翡翠观音,心里非常喜爱。贾天恩捧在手里仔细把玩,只见它高约六寸,雕工精细,玲珑剔透,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讹诈之心顿生。秋后,余天佑卖出余粮,凑足银两来到贾家,感激地将银两递于贾天恩道:“多亏天恩兄慷慨救助,如今老母已病体康复,所借纹银三十两和利息一并归还,请天恩兄将翡翠观音拿出,让小弟带回。”
贾天恩听了余天佑的话,假装诧异道:“天佑贤弟,你我多年好友,借钱我都没有让你写字据,更不用说以物抵押。我何时见到过翡翠观音,真是无稽之谈。”余天佑见贾天恩翻脸不认账,便知他有讹诈之心,不禁心中大怒,一把拽住贾天恩,来到淮阳县衙,击鼓鸣冤。
淮阳县令胡鸿之,绰号“胡混之”,听到有人击鼓,便升堂问案。胡县令听了原告、被告的申诉后,审来审去审不出个头绪来。由于余天佑拿不出证据,胡县令便将余天佑判为诬告,杖责二十结案。
余天佑一瘸一拐地从衙门里出来,想到被人讹去宝物,反而挨了顿打,便在道旁痛哭起来。人们见一汉子大白天在道旁痛哭,便纷纷上前询问,余天佑将实情哭诉,众人都摇头叹息。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道:“听起来你很有理,可对簿公堂重在证据,老夫替你写张状子,或许能将宝物索回。”余天佑听了这番话,抬头一看,原来是位年近七旬的老者,两眼鹰一般的明亮。余天佑赶紧起身给老者行礼。经相谈,知道老者姓蒋,曾在县衙里任书吏多年。老者说:“淮阳县令是个糊涂官,若想要回翡翠观音,可到江阴县找卢县令告状,只是到江阴属越界告状,不知卢县令接不接你的状子?”
老者接着说道:“不过办法倒有一个,不知你有没有胆量?”余天佑听了,马上对老者保证道:“老人家,只要能要回我家祖传的宝物,我豁出去了。”于是老者写了状子,又对他耳语了一番。
二
余天佑揣了状子,来到江阴县衙附近等着。将近午时才见卢县令的轿子从东向西缓缓而来,余天佑便照老者的吩咐往地上一躺,挡住了轿子的去路。卢县令掀开轿帘一看,见有人横在路上,便伸出头来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拦本官的轿?”余天佑大声答道:“我乃淮阳县黎民,你这江阴县官能管得了我吗?”
卢县令名仕琳,是咸平年间进士,在江阴任县令多年,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精明强干,曾破过不少疑难杂案,很受江阴百姓爱戴,听了余天佑的话后感到奇怪,便喝道:“天下官管天下事,何分淮阳江阴?本官如何管你不着?押回县衙严加惩处。”余天佑被押到江阴县衙后,跪在卢县令面前,手捧状子高声喊道:“卢大人,小民冤枉,请青天大老爷明断。”卢县令听余天佑喊起冤来,便接过他的状子看了一遍,说道:“淮阳也有父母官,为何跑到江阴来告状?本官不能越界办案,你还是回去吧。”
余天佑见卢县令不想管他的事,便按老者的吩咐对卢县令道:“大人你刚刚说过,‘天下官管天下事,何分淮阳江阴?’怎么现在又不算了?小民久闻大人英名,这才越界来江阴告状,请大人千万主持公道。”卢县令听了余天佑的话,心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说了,岂能不算?难得他有如此心计。”便接下了状子。
卢县令将状子仔细看了两遍,又详细询问了经过,觉得“这汉子不像在撒谎,可又没有证据,如想审清此案必须拘捕贾天恩,拘捕贾天恩定要惊动淮阳县,如有人告我越衙办案,岂不是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臊?”心里便犹豫不决起来,思考良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余天佑道:“准告,五日后审理。”
三
第二天,淮阳县接到江阴县的一份公函,说是江阴县捕获江洋大盗一名,经审定证据确凿,罪行累累,该犯已供出淮阳县贾天恩系同伙,望贵县密捕后押送江阴。胡县令看过公函后,知是大案,不敢怠慢,连夜派人将贾天恩拘捕,送至江阴。
卢县令差人送走公函后,从狱中提取了一名偷儿到内堂,告诉偷儿有个立功减刑的机会,问他可愿配合。偷儿连连磕头道:“愿听大老爷吩咐。”卢县令对偷儿道:“有个叫贾天恩的人,讹人钱财,改天老爷审案时,你只要一口咬定他是你的同伙,其他不要多说。事情办好后,老爷自会提前放你出狱。”偷儿听了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将事情办好。”
第五天,卢县令升堂问案,将贾天恩和偷儿一起提上堂来。卢县令指着贾天恩问偷儿:“你可认得此人?”偷儿答道:“认识,我和他共事多年,好多珠宝还存放在他家里。”贾天恩听了,顿时吓瘫在地,连声喊冤。
卢县令对贾天恩喝道:“大胆刁民,偷盗成性,罪恶多端,如今铁证如山,还不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贾天恩此时已吓得肝胆俱裂,对卢县令哭诉道:“大老爷,小人一贯谨慎守法,根本不认识此人,哪有什么珠宝藏在家中。”卢县令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还不认账。好吧,你把你家财物写张清单出来,待派人到你家搜查对证,倘若真的没有,老爷自会还你一个清白。”贾天恩苦思冥想之后把家中财物一一写在纸上,其中就有朋友抵押的翡翠观音一尊的字样。卢县令看了清单后,厉声喝道:“好个刁民,既然一贯守法,为何讹人翡翠观音?传余天佑上堂。”贾天恩做梦也没有想到余天佑会来到堂上,知道讹人之事东窗事发,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讹翡翠观音的经过。
卢县令见贾天恩已认罪服法,便当堂差人去贾天恩家搜出翡翠观音,交给余天佑后,又将贾天恩犯罪事实写明,差人押解到淮阳县处理。卢县令以讹治讹的故事在当地迅速传开,成为人人称颂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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