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媜说,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像那些纯真无惧的快乐年少光阴一样,可有几人坚持了最初的理想?有几人活回了最本真的自己,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无邪真纯的时光里,我们都曾坐在明朗的窗下被问及理想。然后端然而立,豪迈万分地大声回答。或者拿起笔,郑重其事地写在宝贝的上了锁的日记本上。那时真是心怀阔大,仿佛世界是自己家的。
无邪和真纯渐渐蒙上了时间的尘土,模模糊糊的。从少年到了青年,岁月把我们变得强大而自主,内心有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和主意。而最初的理想却不是更坚定了,很多事情和选择都披着诱惑的衣,抑或附加着一些现实的无奈。
及至真实的社会中,面临的选择就更多了,处处是路口和抉择。年少的理想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或者干脆被遗忘在了光阴的爪哇岛。“生存,现实,没办法,无奈……”成了毫无新意千篇一律为渐行渐远的理想所开脱的借口。有人说朋友是走着走着就丢了,而那当初的理想又何尝不是像一位老朋友那样和如今的自己相忘于江湖?
然而这样的我们真的很不快乐,非常不快乐。年岁愈长,那种痛苦的力度愈深邃而猛烈。我深深地体味过这种茫然无措,痛到麻木的境界。都说男怕入错行,其实每个人都怕选择了不对味的行业。我大学毕业后,做过好几份工作,换来换去,基本上都在商业圈这一行当。那几年的时光,真是不堪回首,浑浑噩噩。每天麻木地上班、下班,晚上看一些无聊的电视剧。周而复始,神情呆滞。年纪轻轻,却是暮年心境,疲累不堪。更不知理想为何物。
后来结婚有了孩子需要照看,又是几年的时光昏昏溜走。孩子去了幼稚园,我思来想去,重归社会,只能还做当年的行业,因为别无技能。就在我为工作而焦灼奔走的时候,偶然間看了木心的书。书中的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我的神经,让落满尘埃的少年理想苏醒。木心说,我发现很多人的失落,是忘却了违背了自己少年时的立志,自认为练达,自认为精明,从前多幼稚,总算看透了,想穿了——就此变成自己少年时最憎恶的那种人。
十多岁时喜欢上读书写字,少年的心气高旷,曾要以文字安身立命。直到看了木心的书,我才知道自己不快乐的真正缘由,是背弃了年少的初衷。而当一个人有了真正喜欢的,甘愿为之的事后,那些喜和忧,因此也就有了坚固的根基。每一天朝阳的升起和降落,有了期盼和底气,还有信心和活着的激情。
有朋友也是如此,年少时喜欢书法,他非常想读师范,可一边教书,一边研习书法。然而他家贫,为改善家境,当年报考时他违心而选了经济。毕业后去南方经商,多年商场征伐,处心积虑,他早已忘却了如何握一支毛笔,忘却了窗明几净,那份单纯的心境。可是,当他的生意正如火如荼的时候,他却突然放下了眼前的繁华和叱咤,回故乡老宅,建了几间宽敞的屋宇,守一方庭院,清心淡泊,每日在一扇明窗下愉悦地练字。曾有人劝他三思而行,他只答了八个字:从心而选,行之不悔。
这样从心而选的结果无非两种,要么在喜欢的事情上有所造诣,要么一世平平,安然自足,行之不悔。正如胡兰成所说,天地之间有成败,长江之水送行舟,从来送胜者亦送败者。胜者的欢哗果然如流水洋洋,而败者的谦逊亦使江山皆静。
起码问过自己的心,活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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