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牛两家住在村口公路两侧,朱家是养殖大户,牛家是种植大户。朱一和牛二都争强好胜,两人很早就摽上了,以致反目成仇。从那以后,两人摽得更加起劲儿,都想在各个方面超过对方。这不,朱一的女儿朱绿读农中,学畜牧,牛二也叫儿子牛成读农中,学畜牧,谁怕谁呀!
可牛成从农业中学毕业后却没有用武之地,只好跟父亲学种水稻;朱绿就不一样了,她把学到的知识尽情发挥,把她家的养猪场搞得有声有色。朱一很高兴,便扩大了规模。
牛二见状,也想扩大规模,可村里耕地有限,怎么扩啊。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朱家超过自己?不!牛成眼睛一转:“有了,咱们把浪滩承包下来种大米……”牛二白了儿子一眼:“你没发烧吧?在那儿种东西无异于义务喂鱼,撒多少大米都白搭!”
这个村子面临大海,浪滩是村子南边涨潮为海、落潮为陆的潮间海滩,不但盐分高,种东西都活不了,而且潮起潮落,风浪大,能把种下的东西全部卷走,牛二以前又不是没尝试过,空留笑柄。
“现在也只有浪滩供咱们扩大规模,难道你就甘心落在朱家后头?你不种,我种!”牛成对父亲说。牛二咆哮:“你种吧,让村里人笑掉大牙!”
牛成到村委会说想承包浪滩种东西,村长一愣:“那块荒滩用不着承包,免费让你种。”在场的人笑了起来。
很快,牛成异想天开欲在浪滩种东西一事就在村里传开了。朱一对女儿说:“看到了吧,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哼,跟我斗,老‘牛’还比老‘朱’少‘八’分火候!”
几天后,牛成拉来两卡车半米多长的草,雇人趁落潮后种到海滩上。牛二过来看了看,这种草有些像禾苗,但又不是禾苗,便问是什么,牛成说大米草。“结大米吗?”牛二问。牛成说:“当然,不然咋叫大米草。”
这就奇怪了,种了一辈子粮食的牛二只知道世间唯有水稻结大米。“就算它结大米,可还没等它生根,潮水一涨一退就能把它卷到深海里喂鱼,你白忙活!”
第二天,牛二看到涨潮的海水把海滩上的大米草全部淹没,大米草成了水草。可傍晚落潮后,大米草非但没被冲走,还长势良好!仅仅过了一周,大米草就蹿高了一厘米,可见这种草耐盐渍,生命力十分顽强。没过多久,昔日光秃秃的海滩就成了一片茂密的草场。
三个多月后,夜里刮起了台风,不少树木被吹断。朱一想,这下牛成的大米草完蛋了。可天亮后他到海边一看,大米草除了被海水卷凌乱外,依旧生机勃勃。这是怎么回事?他挽起裤脚到水里想拔一株大米草看个究竟。他以为能轻易拔起,谁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拔起一株,不少根还断在沙碛里。朱一细看,大米草的根系非常发达,支撑根竟长达一米,营养根更是十分茂密,难怪海浪卷不走它,它还生长迅速。
“哼,没想到还有人偷俺家的大米草!”朱一循声看去,牛二正朝海边走来。朱一脸一红,随即反驳:“这海滩是你家的吗?村里并没有承包给你们。这是大米草?我咋连半粒大米都没看到,明明是野草!”
这下牛二没话了。是呀,这里一年种三季水稻,每季水稻从种到收只消三个月。可这大米草,三个多月过去了,连花都不开。回家后牛二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牛成说:“这有啥,它本来就不结大米,虽说它叫大米草,上次我是哄你的。”他告诉父亲,大米草是禾本科植物,多年生,植株高达一米,原产欧洲大西洋沿岸,根系发达繁殖快,哪怕在含盐很高的海水里也能生长,这是其他植物所无法比拟的。
末了,牛成才说出他种大米草的初衷:绿化海滩,种草养牛。“老爸,要把朱家比下去,最好的办法是咱们也搞养殖,把养殖大户的称号夺过来!目前朱家养猪场才100头母猪,咱们进150头奶牛饲养,在规模上超过他!”
牛二眼睛一亮,这样种植养殖双管齐下,朱一必输无疑。“可养牛技术?”他又有些犹豫。牛成说:“你忘啦,我在农中学的就是养牛!”牛二大喜,当即把积蓄拿出来投资奶牛养殖。奶牛全部喂大米草,每天趁退潮后收割。大米草跟韭菜一样,割后又长。牛成采取轮割的方式,由东向西割,等把海滩上的大米草割一遍,最先割的大米草又进入了收割期。
奶牛喂青草,无论产奶量还是牛奶质量都比喂干稻草的奶牛强,因此牛家的奶制品很受消费者欢迎,被誉为绿色牛奶。不到一年,成本就收回来了,此后几乎白赚,因为大米草生命力很强,根本不需要管理。
朱一见状,连忙向女儿讨主意。朱绿说要保住养殖大户的称号,只有再次扩大规模。以前朱绿也曾向父亲提议过,但朱一认为存栏母猪达100头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投入。现在情形不一样了,不过他也有顾虑:“规模扩大后,猪多了,猪舍臭不可闻,要是来一场猪瘟,咱们可就洗白了!”朱绿说:“你放心,我能让猪舍一点儿异味都没有!”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养猪还能一点儿不臭?朱一正要发问,朱绿说:“要跟牛家的绿色牛奶抗衡,咱们只有开发绿色猪肉!”
绿色猪肉?不就是快要腐烂的发绿的猪肉吗?这种猪肉能吃?沤粪去吧!“老爸,不走绿色的路子,养猪只能穷途末路!”急性子的朱绿不耐烦地说。
“好,你看着捣鼓,总之,别让牛家在养殖方面超过咱们!”朱一一咬牙,将存折交给女儿。朱绿便请人改造猪圈,把圈里的水泥地面挖掉,之后铺上一层厚厚的锯末。猪们很高兴,在锯末里拱来拱去,屎尿都拉在锯末里。说来也怪,此后猪舍真的一点儿都不臭,猪身上也十分光洁,粉红粉红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脏兮兮。朱一从猪圈里抓起一把锯末闻,也没有丝毫味道。
而且,这样改造后,猪吃的饲料变少了,但生长速度却加快了。朱家将母猪数量扩大到200头,把牛家狠狠地甩到了后面。
牛家因新近购买了一批挤奶设备,没有资金扩大再生产,就采取下作的手段来整治对方。这天傍晚,朱一在暮霭中看到一条黑影在猪舍旁转悠,嘴里念念有词。他侧耳细听,竟是“猪秧秧,猪秧秧,养牛兴旺,养猪遭殃……”谁呀,这么恶毒!朱一几步蹿上前,一扳那人的肩膀,那人惊悚回头,露出牙齿笑了笑,竟是牛成!
“你为什么要诅咒我?”朱一怒不可遏。牛成说没有呀,朱一说我明明听到了!牛成说:“你肯定听岔了,我不过出来走走。”说完就溜了。
两个多月后,牛成作出一个让朱一和牛二都吃惊的举动:用最近赚的钱购回60头良种奶牛,这样牛家拥有奶牛210头,在规模上超过了朱家。但牛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大米草刚够喂150头奶牛,现在多出60头,上哪儿去找东西喂?
“这简单,扩大饲料种植面积就是了。”牛成不以为然。牛二说现在连荒滩都没有了,饲料你往哪儿种,难不成种到深海里?牛成说:“其实饲料我早已种下,就在咱们村。如果没有足够的饲料,我会盲目购牛?”
这就奇了。村里已没有一块多余的土地,牛成能把饲料种在哪儿?牛二在村里转了一圈,并没发现饲料的影子,可见牛成在吹牛。
这事朱一也很快知道了,他冷笑,等大米草一割完,牛家的奶牛就得饿死。到那时,养殖规模还是俺老朱第一!因此他以不变应万变。可大米草割完后,牛家仍有东西喂牛,原来他们割路边一种蔓生的野草做饲料。
朱一细看,这种野草茎蔓纤弱,方形,有倒生小刺,触之有粗糙感。他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所有的路边都长着这种野草。在他的记忆中,以前村里没有这种野草啊。他扯一把叫女儿辨认,女儿说:“这叫猪秧秧,可以喂牛,肯定是牛成见缝插针撒播的,猪舍四周就有。”朱一一看,可不,牛成居然把猪秧秧撒到了朱家的领地里来。
既然送货上门,那俺就不客气了!朱一一狠心,又购回20头母猪,规模超过了牛家。饲料不够嘛,就扯猪秧秧,牛吃得,猪自然也吃得,不然咋叫猪秧秧。
可令朱一傻眼的是,猪吃了猪秧秧后,全都生病了!朱一一下子慌了神,连忙给在市里参加养殖经验交流大会的女儿打电话,朱绿问他给猪喂了啥,朱一说猪秧秧,朱绿急了:“你好糊涂!那种野草牛吃得,猪却吃不得,猪吃了就会生病,所以叫猪殃殃——遭殃的殃!我现在走不开,就算赶回来也来不及,你快去找牛成要解药!”
为了养猪场,朱一只好硬着头皮来找牛成。牛成听说,连忙带上解药过来。猪吃了解药后,中毒症状渐渐减轻,最后恢复正常。朱一又感激又羞愧。牛成顺便巡视一下猪舍,把腐熟的锯末铲出,换上新的。看样子他也很懂这种养猪模式,朱一便问为啥这样养猪猪圈不臭?
牛成说这是生态养猪,以锯末为垫圈料,添加微生物、营养剂等物质形成发酵床,通过发酵分解猪的粪便,所以猪圈不臭。同时恢复了猪拱食的习性,采食垫料中发酵出来的菌体蛋白,提高抗病能力。
正说着,牛二挑着两只箩筐进来了:“朱大哥,听说你家的猪没吃的了,所以我挑些米糠过来给你救救急。”“这……”朱一很感动。牛二说:“咱俩摽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你还是养殖大户,我还是种植大户,猪没吃的尽管说一声,我有的是粮。”朱一一边把牛二引到饲料存放室,一边说:“对,对,冤家宜解不宜结。”
牛二压低声音说:“咱俩的冤家算是解了,可年轻人却结起了冤家。”“什么,阿绿跟阿成闹矛盾?”朱一脱口而出。牛二只呵呵直笑。朱一忽有所悟,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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