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和许久不见的好友再聚,她率先打破沉默:“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吧。”
没等我开口,她又继续说:“我总觉得这些年像一场梦,有些话要开口,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我突然想起2016年,那年南方暴雨突至,长沙、武汉以及周边的几座城市整整下了两个月。
我从长沙回家的那天,恰逢一位老友生日。
火车在始发站晚点了四个小时,我没赶得及见她。
而此后的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我大二暑假的时候去支教,山里虫子成群,一不小心就中了招。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隐翅虫,端着阵痛的手臂去村卫生院。医生硬说是被蚊子咬的,拿了瓶风油精就把我给打发走了。
支教环境艰苦,我们都没当回事。后来红肿的地方沾了水,等我回家的时候,右手臂近二十厘米的脓包让人触目惊心。
我妈拖着我去医院,医生一边拿针头挑开脓包,一边压着灌了消炎水的针筒往破皮处喷。
我坐在凳子上,扯着我妈的大腿,嗷嗷直叫。
那天晚上,我吊着半残废的胳膊坐在大排档,朋友给我接风。点菜的间隙,我在隔壁报刊亭买了一本《花火》。
其实高考以后,大学附近已经很难再看到卖杂志的报刊亭。所以每次在大排档聚会,我都要买一本。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酒过三巡,朋友指着杂志问我:“还是想去?”
“一直想去。”我说。
“那就放心去。”朋友举起酒杯,“以后每次回家,都有我们给你接风。”
后来,“少女咖啡馆”组稿的时候,我坐在咖啡馆对着键盘和空白文档难过了很长时间。
“我想把这些年我们喝过的酒、吃过的大排档、红过的脸、吵过的架和吵不散的情谊都写在书里,然后在书的结尾写上:可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还在一起。五论别人日后怎样分道扬镳,我们都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些话那天在大排档我没有说,后来也再没有机会说。
“其实后来你走之后,我们也很少再聚在一起了。”好友似乎是想了很久,“对了,她自杀前两个月举办了婚礼,当时给你打过电话,但你没接。她有些难过,问我,是不是大家真的回不到以前了。”
那年我来长沙,又悉数断了和大家的联系后,就没想过彼此还会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我看着大家为生计奔波,看着越来越多人被生活磨平棱角,日子终归趋于平静,慢慢变得俗气又无趣。
风光的少年不再风光,张扬的少女不再张扬。
我们见过彼此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怎会甘心看到大家在苶然沮丧中就过完了这一生。
可我没想过老友会离世。
有些话,真的来不及说出口。
有些人,真的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我这几年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该忘的和不该忘的,慢慢都不太记得了。
有时我也会想,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变成这样,明明当初我们比谁都要好。
可当我回头再望某年,满目疮痍。
这长长的一生,明明还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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