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香的目光马上柔和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你想我都想了些什么?
秀水诚恳地说,我想请你再搬回楼房和我们一起过!
秦晚香顿时傻了眼,手里的菜篮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猛地退后一步,两颗眼珠像一对青蛙,从她深井似的眼睛里一下子蹦了上来,直直地瞪着秀水。过了好半天,秦晚香才慢慢张口说,你是大白天说梦话吧?
秀水说,我没说梦话,我说的是真的!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觉得我以前对不起你,不该把你分开单独过,更不该把你赶回这土屋里一个人住。我想,公公那么早就死了,是你一个人把儿子养大,又好不容易帮他成了家,可到头来,儿子媳妇都不管你,让你一个人住破屋,吃南瓜,我们实在是太不孝顺了!昨晚我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不安,所以我一大早就来请你了!
秦晚香压根儿没想到秀水会说这么一番话,她突然有点不认得秀水了。开始听起来,秦晚香还以为秀水在说戏词儿,没往心里去。可听着听着,她听出秀水的话不像是假的,心里就有了一丝温热的感觉。听到后来,秦晚香感到秀水越说越像真的了,心就跳了起来,越跳越高,几乎跳到胸口上了。
秀水也没想到她会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有些是她昨晚准备好的,有些则是临时想起来的。开始她只打算说几句,可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说头两句的时候,秀水没有用心,连自己听了都没感觉。说到后来,秀水忽然有点动感情了,鼻腔里还有了酸酸的味道。秀水一边说一边看秦晚香的脸,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心想自己的话可能说到她的心坎上去了。
说完后,秀水就等秦晚香表态。秦晚香的嘴唇一直翕动着,像是随时要说话的样子。可是,秀水等了好一会儿,秦晚香却迟迟不吱声。秀水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妈,你能答应我搬回去吗?秦晚香叹一口长气说,你的好心我领了,但我不想回去。
秀水听秦晚香这样回答,没有太感到失望。她早已预料到,秦晚香是不会马上同意跟她回去的。秀水了解秦晚香,她也是一个很讲面子的人,不可能让她回去她就回去。当然,秀水接下来还有招数,也是她事先精心筹划好的。
秀水突然说,妈,你无论如何要搬回去住,我连厢房都给你收拾好了呢!秦晚香又一次傻了眼,愣了半天问,真的?秀水说,你要不相信,现在就跟我去看!
秀水说完,猛地拉住了秦晚香的一只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拉到了土屋外面,接着便朝水塘那边的楼房拉去了。秀水把秦晚香拉在手里的样子,有点像牧童拉着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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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一直将秦晚香拉到厢房门口才松手。在路上,秦晚香不住地央求秀水放开她,说她自己会跟着去,还说又不是不认识路。但秀水没敢放手,她怕一放手秦晚香就扭身往回跑。秀水知道秦晚香心眼儿多,任何时候都得防一手。拉到时,秦晚香感到手酸疼,举起来一看,发现手颈子都磨红了。不过,秦晚香没有埋怨秀水,她正想说一句什么,注意力却被厢房里的摆设吸引过去了。
厢房布置得像一间结婚用的新房,一张宽敞的大床支在中间,上面还铺了一床半新的海绵床垫。床的左边摆着梳妆台,梳子和篦子都备齐了,还放着一瓶雪花膏;右边竖着一个穿衣柜。秦晚香一件一件地打量着,有些是她熟悉的,有些看上去有点眼生。打量了一会儿,秦晚香的脸色就由白变红了。
秀水陪着秦晚香看,还不停地做着解说。她说,梳妆台是我不用了的,你别嫌旧,将就着用吧。给儿子打的穿衣柜,他暂时用不上,就搬来你先用。那床海绵床垫本来是垫在我床上的,想到你年纪大了,腰又不好,就给你垫上了。秦晚香一边听,一边扭头看秀水,目光逐渐变得潮湿,后来鼻头一耸,两串泪就挂在了脸上。
秦晚香不敢再看厢房,很快转身走到了堂屋中间。她用手背擦了擦脸,然后哽咽一声对秀水说,梳妆台和穿衣柜,我留下来用,那床海绵床垫,你还是拿走吧!秀水问,为什么?秦晚香说,你垫习惯了,不垫会受不了的;我嘛,棉絮垫厚点就行了。
秀水沉默下来,陡然想起了大清早搬海绵床垫的情景。说实话,秀水是舍不得把这个床垫让给秦晚香用的,搬的时候就迟疑了好半天。秀水当初想到把床垫搬给秦晚香,并没有考虑到老人睡着舒适,主要是想尽快感动秦晚香,让她答应搬回楼房来住。现在,秦晚香主动提出不要海绵床垫,秀水又开始犹豫起来,心想是不是就听了秦晚香的,趁她没睡过就将它搬回自己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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