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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动

时间:  2024-03-13   阅读:    作者:  徯晗

  我对着李青的后背说,真的,李青,我的耳边一直响着那种咣当咣当声。

  她不动,语气僵硬地说,你这是有病!跟车跟出毛病来了!

  我说,可我在列车上却不会。在车上,我睡得很好,耳朵里也不会出现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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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一屁股从床上坐起,说,你赶紧换岗!我明天就去找领导反映情况!真是的,从车头到车尾,就那么点地方,你说你,白天黑夜地待列车上,没有社交,又看不到啥新鲜事物,不出毛病才怪!

  我说,这跟社交没关系,列车地盘虽小,可它行走的地盘很大。车上的旅客来自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怎么会看不到新鲜事物呢?我有些不服气地辩解着。

  李青不再理我。

  我也不再尝试让李青理解我。如果做妻子的执意怀疑自己的丈夫有心理问题,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的。只是,想要那样一张床的念头,更加强烈地遏制了我,它使得我对身子下的这张床更加充满了不适感。

  这样的次数多了,李青开始流露出对我的厌恶。她说,于大海,你就是贱!好端端的双人床,软乎乎的席梦思,安安静静的家,你说你睡不好,不是贱是什么?

  我说,是有些贱。

  不是有些,是贱得狠,贱得要命!李青气急而骂。

  是贱得狠,贱得要命。我附和着。心里却在苦笑,要是家里的床也能像列车那样摇个不停该多好!那样,我就能睡着了。

  李青说,于大海,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你这是病,是强迫症!要不,你让医生给你出个证明,就说是列车上的咣当声,把你弄出了幻听。让领导把你从列车上调回来,怎样?

  我摇摇头。我从李青无可奈何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

  我想,我怎么能从列车上往地面上调呢?我每天就指望能回车上睡个好觉,如果调回来,岂不是一夜都睡不成了?恐怕不出十天,我就得死掉。我想起一些熟悉的人和事,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我凑近李青,有些神秘地说,你还记得咱爸吧?从列车上退下来,没过两年就死了。还有我二姑,你大伯,你想想看,他们从列车上退下来后,是不是都没活过十年?你见过咱们单位那些……从铁路上退下来的老列车员,有几个活过七十岁的?

  李青愣住了。过了一会,她突然骂道:神经病!你再这么神经下去,我们离婚!说完便怒不可遏地搬进了女儿的房间。

  李青的过激反应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神经病吗?是我的精神出了毛病?我当然不相信。

  在列车上,我一切正常。工作上从未出过任何差错,饮食与睡眠更是没有任何问题。我能有什么毛病呢?我相信我的同事们也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我有什么问题。精神没问题,身体更没问题。其实,我早就弄清了我失眠的原因——我只是习惯了那种动。想想看,一个总在动着的身体,即使是在深度的睡眠中都在运动着的身体,你让它突然静止下来,躺在一张一动不动的床上,耳边也没有那种熟悉的咣当声,这个身体怎么会不出毛病呢?

  失眠,正是身体对这种非常生活的反应,是它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形式。而且,在我看来,我身体的异常表现,与列车在铁轨上行进的速度与速率都无关系,因为相对于行进的列车,我身体的速度是静止的。这一点,任何一个有一丁点物理常识的人都知道。与它有关的,是振动。它只与列车在铁轨上振动的频率有关。换句话说,我在家中之所以失眠,是因为我的身体离开了这种振动,失去了这种频率。

  在我看来,那咣当咣当的震动声,就是列车和我身体振动的频率。如此休戚与共的振动,我的身体怎么会不做出反应呢?就像一只在真空中振动的弹簧振子,只要没有外力去改变它,它就会一直振下去,振下去。对于我而言,让我离开列车,就是那外力。这正是我在行进的列车上,反复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这一年我四十五岁,李青三十八。她比我小七岁,看上去还算年轻,还算貌美。我们同在南城铁路集团工作,我在乘务部,刚当上列车长不久,每月一大半时间都在列车上。按李青的说法,这叫奔波。李青说,你啥时候才能停止这种奔波啊!可是,我停不下来。就算我的心想停下来,我的身体也停不下来了,它成了我身体的惯性。

  李青在公司票务处,每天可以正常回家。我们十岁的女儿于洋还过着懵懂的幸福日子。从小到大,她基本跟着她的漂亮妈妈。只是这种局面很快就将改变,李青将不再是我的妻子。从此以后,作为我的前妻,她将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职业“小三”,不,是“中三”,或曰:中年小三。因为李青怎么说也已是快满四十的女人,而且还带着我们的女儿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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