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樱七确定郑家人是有事瞒着自己了,要不然,平日里郑爷爷干吗那么照顾他和奶奶,郑北城又干吗对自己那么包容?
他知道,当年爸爸曾是郑爷爷的兵,但爸爸是因公牺牲,而且当时部队给了一大笔抚恤金。身为首长的郑爷爷早已仁至义尽,如今看来,倒有些画蛇添足了。
不过,让顾樱七感到惊喜的是,以前从不愿正眼看自己的郑久久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某个小雨淅沥的周末,一向跟樱七不对付的她,居然亲自给顾奶奶送来了郑爷爷钓的鲤鱼。
可能因为出门时还没有下雨,没带伞的郑久久头发被打湿,站在老房子门外叩响了房门。
屋子里,正在跟奶奶同心协力对付多处漏水的樱七,在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显得那样窘迫,那样手足无措。想起郑久久所在的高档小区,再看看身后破败不堪的老房子,顾樱七突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她请进屋里。
可郑久久反倒很自然地闪了一下身,走进屋子里,顺手将那两条大鲤鱼挂在门把手上:“爷爷今天刚钓的,给顾奶奶送两条。”
郑久久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一边应付着顾奶奶的客套,一边目光四下游移,最终停留在顾爸爸的遗像上。
“是顾叔叔吧?”
顾樱七连忙点头,上前一步,将遗照反扣在桌子上。
每到雨季奶奶都会把爸爸的照片翻出来,一遍遍地向并没有见过亲生父亲的樱七絮叨:“那年,你爸爸就是被一场大雨带走的。”
似乎,只要她某一年忘了絮叨,就没有人再记得这个儿子似的。其实樱七觉得自己跟爸爸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毕竟两个人都没有见过。
郑久久把目光收回,重新落到局促不安的樱七身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看样子郑久久是要等雨停以后才走,这种情况下,樱七没理由也不情愿将她赶走。从瓦缝里渗下来的雨滴,一滴滴打在郑久久的脚尖前面,水珠飞溅到她的裙裾上。顾樱七赶忙拿起摆在门边的雨伞,撑开来,举在她的头顶。这一系列动作逗得郑久久“咯咯”笑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在屋子里打伞的家伙,何况自己早已淋湿,那一点儿水珠无足挂齿。
她抬起头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削的男孩,某一瞬间,似乎突然就不再讨厌他了。
她想起了那天爸爸告诉自己的事情,如果没有那场洪水,现在的樱七应该跟其他同龄孩子一样,还在父母的呵护下,坐在某所大学明亮、干净的教室里吧?这样看来,他倒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
“顾樱七。”
郑久久轻轻地叫了一声,对方却条件反射似的打了一个立正:“到!”
这一次,郑久久笑得更大声了,她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樱七平视前方的双眼,像爷爷一样命令道:“军姿三分钟。”
郑久久就是在樱七像根木桩似的戳在那里站军姿的时候,夺过他手里的雨伞冲进门外的大雨里的。
房檐上的雨珠落在门外的水洼里,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顾樱七定定地站在那里,在心里默数着数字,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却傻得有些心甘情愿。
他听着外面郑久久踏着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想,她把我家雨伞带走了,下次找她要伞的时候,又能再见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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