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七跟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般见识,是在那天下午。
一向挺尊老爱幼的他,之所以跟一个孩子发那么大火,是因为那个小家伙差点儿把他害死。
当时,樱七正吊着安全绳,悬在半空中当一个勤劳、勇敢的粉刷匠,无奈半空中的风大些,牵引绳拉着他屁股下面的小凳子不住地撞击着墙壁,发出“咚咚”的声响。
结果,这响动影响了17层独自在家看动画片的男孩。他先是推开窗子朝樱七大喊一声,还往下泼了一杯水。樱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到男孩缩回了脑袋,本以为他是怕了自己,结果,等他感觉到安全绳有规律地颤动,再次抬头看时,差点儿被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缩进屋子里的男孩,此刻正拿着一把小刀子,卖力地割着樱七头顶的安全绳。
后来,要不是正好在男孩家楼层上方的韩冬在听到樱七的惨叫后,及时从天而降,一下子踢关了窗子,狠狠地夹了那男孩的手臂一下,樱七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于是,那天下午,心有余悸的樱七在那个小区里猫了很久,傍晚,在男孩的奶奶带着男孩去小区游乐场玩时,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从对方手中夺下变形金刚,摔了个粉碎。
是的,他承认,小孩子是没有是非之分的,他们的年龄还不足以让他们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身为大人,一定得帮他做出抉择,让他牢牢记住这一刻。
然后,樱七就被老奶奶挥舞着痒痒挠赶出了小区。
他和韩冬狼狈地冲出小区时,恰巧遇到了郑久久。
直到那一刻,樱七才得知,原来每到周末就会到老城区看望郑爷爷的郑久久是住在那里的。他听说过郑久久的爸爸自己做生意,但没想到会那么有钱,据说,那个小区光是物业费,就跟其他地方的租金差不多。
樱七打了一个趔趄,拉住韩冬,对着迎面走来的郑久久呵呵傻笑,郑久久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一旁的便利店。便利店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倒映出郑久久好看的碎花连衣裙,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小皮鞋,以及樱七那套沾满涂料的迷彩装,那一刻,樱七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更加遥远了。
“看什么呢?快跑啊,追上来了!”
在被韩冬猛拽了一下后,樱七回过神来,在老奶奶的痒痒挠成功挠到自己屁股之前,他跟韩冬一前一后,闪进了旁边那条逼仄的,开满红白两色蔷薇花的小巷。
小巷尽头的拱桥边,韩冬将一根冰棍递到樱七面前,坐在台阶上,跟樱七一起抬头望向被柳条割成一缕缕的夜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别想了,阿七,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完全公平的,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虽然韩冬没有明说,但意思樱七了解,其实就是在说他跟郑久久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在他出生的前三个月,爸爸因为一场洪水变成了桌子上一张单薄的遗像。随后,妈妈也因为承受不了生活的巨大压力,选择离他和奶奶而去。
事到如今,他对妈妈都没有丝毫怨恨,能让一个突然间失去了丈夫,带着孩子和婆婆的弱小女人怎样呢?
毕竟,她选择离开的时候,把爸爸的抚恤金全都留给了奶奶。
想到这里,叼着冰棍的樱七苦笑一下,双手撑在背后伸了一个懒腰,顺便对着路过的美女吹了一个口哨。
对于他这个叼着冰棍吹口哨的异能,韩冬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能感叹——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有某些天赋的。
“对了,郑爷爷跟你说的事你想得怎样了?这眼看就快要毕业了!”
对于韩冬的问话,樱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奶奶是死活不愿意让自己去当兵的,纵然郑爷爷认定樱七是个当兵的好苗子,还答应樱七会在他去当兵时,让自己的警卫员帮忙照顾奶奶。郑爷爷曾信誓旦旦地跟樱七保证过,只要他愿意去当兵,一退伍,就能帮他找到很好的工作,但是樱七始终没有答应他。
“要不说你傻呢,你知道老郑有多厉害吗?他原来可是大领导。要不然,怎么可能退休了还给配警卫员呢?”
面对韩冬的质问,樱七不想为自己辩白,只用一种低到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也许,有些人生来就只能生活在井底,而不在江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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