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大爷是农村人,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属于晚育,等女儿结婚时,他已经五十好几。那时区大爷两口子身体还很硬朗,成天忙碌,倒也不觉得寂寞。
女婿阿华在城里打拼当了老板后,小两口想接区大爷夫妇进城,区大爷说:“我们年轻时在沿海跑,啥没见过?人上了年纪,反而只想待在农村里,熟人多, 可以叙旧。我若跟你们进城,还得重新结交朋友。”
女儿晴芳见区大爷的确生活充实,便没说什么,而且她还得考虑公公婆婆的感受。公公婆婆很想进城,晴芳一提出让他们到城里生活,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说是以后可以帮晴芳带孩子。如此一来,区大爷失去了进城的机会,区大妈还为此唠叨了许久。
后来晴芳生了儿子壮壮。老年人带孩子与年轻人理念不同,他们争吵几次后,阿华的父母一气之下回了乡下。区大妈觉得机会来了,心想可以进城,不想晴芳两口子经过商量,觉得不管请哪边的老人带孩子,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还不如自己带,反正那时孩子已上幼儿园,花费精力不多。
区大妈见状, 便向区大爷说:“晴芳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那该有多累呀。你给她说说,不如由我们去带。”
区大爷直摇头:“他们摆明是不想让我们去,否则还不下话?你要我去求他们吗?”
区大妈气得与区大爷争吵。区大爷说:“你想去,你就给晴芳说,反正我开不了这个口。”
区大妈真想质问女儿,可她也放不下脸。这时候,他们这一带农村田土搞流转,统一承包给公司,农民只收取租金,还可以申请到种植公司里去打工。区大爷想打工,晴芳就劝父母也学城里老人那样过退休生活。
此时农村早已摆脱了贫困,不少老年人都不再做体力活,他们没事就聚在一起吹牛聊天打麻将,其乐无穷。区大爷心想自己家境还好些,也不能生活得太累,老两口当真过起了优哉游哉的生活。
可是人怕清闲,过了一段时间,区大妈闷得心里发慌。区大爷担心老伴会闷出病来,就托人抱回一条小黄狗,交给区大妈喂养。
区大爷抱回的狗,是过去农村常喂的那种土狗,又称中华田园犬,以前农村喂狗是为了防盗。现在偷贼消失了,喂土狗的人也就少了。区大妈最初想像以前那样喂狗,区大爷心想那样不能分老伴的心,就说:“喂狗和带孩子一样,以前带孩子,拿点饭给他吃,就自然会长大。现在带孩子可不同了,吃饭要讲究营养,还得有这样那样的教育。”
区大妈觉得有道理,就查百度、看抖音,搜索怎样喂狗。百度和抖音上的喂狗方式很多,一下子打开了区大妈的眼界,也花费了她的全部精力,她的心情一下子舒展了。
后来,小黄狗渐渐长成了大黄狗。有次晴芳两口子带儿子回来,壮壮想与大黄狗亲密。晴芳担心壮壮会惹上这样那样的病毒,便不让壮壮与大黄狗接触。
区大妈很不乐意:“你小时候,家里也喂了狗,你不也逗狗吗?”
晴芳不说话了,但她会用眼神制止儿子。那以后,晴芳虽然也带孩子回来,但在老家待的时间很少,借口是壮壮得参加兴趣班。
区大爷就劝晴芳,要壮壮快乐地生活。晴芳听不进父母意见,赌气地回了城。气得区大妈说:“我们算是养了白眼狼。”
区大爷说:“你不是养了狗吗?你就安心养狗吧,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我们不管他们。”
区大妈“ 呸”了一声说:“ 我看养女儿还不如养一条狗!”
区大爷安慰她说:“晴芳也没有亏待我们,人家按月给付养老费,你还能要求她怎样?”
区大妈便不说话了,她忙着去照顾大黄狗。晴芳这一回城,便有两年再没回乡下。他们也经常通电话,区大妈要她回来,晴芳便借口工作忙,再不就是壮壮得上兴趣班。
两年后的一个暑假,旅行社搞夕阳红旅行团,想招徕乡下老年人参团。
那段时间,区大妈正为晴芳不回来看望他们而生气呢。区大爷便想参团,好让区大妈分心。区大妈舍不得大黄狗,担心走了没人喂。区大爷就给晴芳打电话,想把大黄狗送到城里照管几天。
不想此时晴芳也挺烦恼,因为壮壮成绩不理想。晴芳不想帮忙喂狗,便借口农村土狗到了城里会惹祸。
区大爷只好请邻居帮忙喂养。他们尚未商量妥当,晴芳又打回电话,表示她可以和壮壮回乡下,帮忙喂养大黄狗。原来阿华要出差,家里只剩下晴芳和壮壮,此时晴芳已经辞职,壮壮又值放暑假。阿华想让壮壮回农村,锻炼锻炼。
这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晴芳与壮壮来到了乡下,区大爷两口子则去参加了夕阳红旅行团。
其实晴芳并不喜欢喂狗,不过她小时候在农村看大人喂过狗,便按老方法喂狗——煮熟了饭菜,倒在狗碗里,让它自行去吃。谁知区大妈喂狗方式早已有别于以前的喂狗,她在临走前还曾交代过晴芳,可惜晴芳没当一回事。
大黄狗朝晴芳直摇尾巴,表示抗议。晴芳说:“你一条狗,难道比人还要讲究?”
晴芳没有理会。大黄狗抗议无效,就坚持不进食。晴芳心想你饿了总会吃吧?她带着壮壮出去东挖一下西挖一下,以便让儿子受苦,全然没有理睬大黄狗。大黄狗见状,只好“呜呜”地叫着,跑了出去。
当天夜晚,晴芳不见大黄狗回来,心想你还跟我较量上了,那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知第二天,大黄狗仍不见回来。晴芳慌了,忙找周围邻居询问,邻居也不知道大黄狗的去向。
晴芳想给父母打电话。邻居说: “你父母难得出去开心几天,你就让他们自由自在地旅游吧,大黄狗犟不过人,迟早会回来。”
可是一直等到区大爷两口子回来,也不见大黄狗回来。区大妈一到家就问:“大黄呢?”
晴芳只好说了实话。区大妈急了,她想抱怨晴芳。区大爷连忙制止:“狗通人性,它知道我们回来了,准会回来。”
晴芳有些心虚,带着儿子回了城。又过了几天,区大妈始终不见大黄狗回来,这时区大爷又抱回了一只小狗,安慰老伴说:“丢了就丢了呗,你瞧,这只狗比以前的大黄还要可爱呢。”
区大妈心里明白,她揩了揩眼睛说:“也对,女儿出嫁,我们也曾失落过,不过她终将要离开我们。大黄狗走了,我们就重新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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