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复:怎么了?刚才忙别的了。
她说我儿子要创业,想办个超市,你说行不?
我说行,年轻,干什么都行,失败了再重来。你儿子一定会很优秀的。
她听了很高兴的样子: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想和别人一起合伙开,投资六七十万的样子。我已经给了他二十万了,还差五万。你能给拿点儿不?你放心,三个月之内,我肯定还你。
我说我只能给你一万,剩下的你再想办法吧。我实在手头有点儿紧。刚刚文胜拿走了五千。
他拿你钱干吗?
和你一样,手头紧,闯不了天涯了。
她哈哈笑了,跟上学的时候一样清脆。我喜欢听她的笑声,很干净很纯粹。从高中毕业到现在,二十多年了,有一种没受到污染的感觉。不像某些女人,毕业没几年,声音和形体一起变态了。
今天怎么回事呢,又是一个借钱的。我从同事那里拿了几千,又把自己仅有的几千一起转账过去。小金库暂时清空,就剩下一张卡了。
她说,你晚上有时间没?我想喝一口了。上次你拿的那个红酒不错。
我说晚上不行,改天吧。我得去老人那里。红酒还有,我一定给你留着。
她“嗯”了一声。好一会儿,她问:你说话还算数不?
我知道她还记着那次喝多了酒我说过的话。我对她说,让她等我半年,等孩子上了大学,老娘做完手术。可现在一年快过去了,我只字未提那事儿。我就像个商人似的,一直在计算着收益和损失。婚姻其实不就是一场交易吗,就看双方的筹码合不合适。哪边儿太大都会失衡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现在有点儿回答不了你。我说。
我就知道你说了也做不到。她好像未卜先知的样子。算啦,我不强求你了。我的命,我自己做主吧,走到哪天算哪天。
你也别这么悲观。我劝她。
我没事儿,挺想得开的。两个男人都背叛了我,我还傻呵呵的能企求你什么。就这样吧,今后高兴就好。
愣了一下,她问:你能给我开个绿色通道吗?每周一次就行。我不要你负什么责,也不要你有什么结果。
我心跳了一下。我说,我不知道绿色通道是什么意思。
她说,你这么聪明,你懂。
我说,我真的不懂。
她说,你就装吧,不愿意就算了,今后没机会了。
再想说的时候,她下线了。
我把微信记录赶紧都删除了,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我回味着刚才她的微信。想不到自己这么棵老白菜也会有人想拱,很有一种成就感。夕阳透过玻璃窗,洒下一团光晕,映在了办公室里,也映在我的脸上。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发热。啥岁数了怎么还这样呢,是春不老酱菜还是喜之滋饺子?窗台上的那两盆绿萝一周没浇水了,叶子已经开始打弯儿。我拿起手里的水杯,连同茶根一起全倒给了它们。你们也喝龙井吧,活着都不容易。
推开老人家里的房门,老娘正在做饭。手术后恢复得还行,能自理已经是我心里最大的庆幸了。八十的人了,也许迟早有那么一天动弹不了,尽可能晚一天是一天吧。老父八十三了,正在看电视。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围着楼转转,念叨一下这个院里谁谁死了、谁谁瘫了、谁家搬走了。要不就是美国打叙利亚啦、朝鲜领导人和美国总统见面了等,仿佛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就在隔壁。这片老小区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老太太,年轻的人早到别处买了新房。只要进了院,一股老气就会扑面而来。
我知道只要我一回家,老娘就会念叨起老爹没完。打了一辈子架,到老了也是江山不改。一进门,老娘问我:大饼买了没?
我一愣:忘了。
老娘脸一沉: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让你买张大饼怎么都记不住呢?没饼晚上吃什么?
我说我这就去买,我有电动车,一会儿就回来。
算了!老娘说,还有俩剩馒头,热热得了。
美国和朝鲜谈判了。父亲跟我说。你说他们能打起来不?
我说打起来能给你多发点儿退休金啊?
父亲不说话了。母亲便开始絮叨:今天你爹坐在马扎上,起不来了。让我拉,我哪儿拉得动?我的胳膊还抻了一下,到现在还疼呢。让他热个面条,端锅的时候一锅面条全扣在地上了,我整整收拾了两小时,我的腿也直了,后背也疼了。他现在除了看电视就是看电视,都看傻了。这要是总这样下去,我怎么受得了?我也是八十的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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