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脸,盐河两岸一种驱神弄鬼的把戏。每逢年节,或渔船要出海捕鱼时,总有人摆弄那种古老的事宜。方法很简单,锣鼓声中,有人画一个大花脸儿,穿得七零八落的怪模样,事先躲在某一个角落里,突然间跳出来,张牙舞爪地舞弄一番,就算把妖魔给吓跑了。
那种做法,有点像钟馗斗鬼!尽管沾染了几多迷信色彩,可海边的人,以海为生,命悬狂风黑浪之间,偏偏就信那个。
民国十几年,盐河口周财主家上演过一次画脸,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同时画脸,可谓搞笑至极。
故事追溯到半年前,周财主要派小弟六郎去安徽芜湖追一笔货款。启程前,周财主设家宴为六郎饯行。酒桌上,周财主问六郎:“身边还有什么要办的事,可交付给大哥来做。”周财主深知芜湖那笔货款拖欠已久,六郎此番一去,并非十天半月就能把货款追回来。
六郎沉思良久,没有说啥。可一旁的六郎媳妇暖云耐不住了,只见她羞红了脸,紧拧着衣角,告诉大哥,说:“娘家那边,还真有一事,想请大哥帮忙,一直没好开口。”
周财主轻“嗯”了一声,目光转到六郎身上,想必是怪罪小弟,为什么有难处,不及时对他这个做哥的讲。
暖云说:“事情也不是太大,娘家哥哥与人争夺盐田,动了棍棒,被盐区巡捕房抓去两天了……”
周财主听罢,一扬手,说:“这点事情,有什么难的,明天,我去巡捕房把人给你领回来就是了。”周财主挂着盐区参议员的头衔,常把衙门里的文件带回家来阅读,挺有社会地位的。
果然,第二天周财主就把暖云的哥哥给领出来了。
暖云感激不尽,特意买了两盒人参,想当面答谢大哥。可周财主忙呀,他整天在外面有应酬。暖云自六郎去了芜湖以后,几天都没见着大哥。
这天午后,暖云总算看到大哥在南书房,拎着两盒人参就去了。周财主见状,貌似不快的样子,责怪弟媳,说:“都是自家人,何必破费!”
暖云羞与大哥搭话,一时间,低头看着自个的脚尖儿,说:“是娘家那边送来的,还请大哥不要见笑。”说话间,暖云放下礼物,眼睛便盯着桌上一本不知名的书,以此避开大哥的视线。
周财主看弟媳妇爱书,顺口说了一句:“喜欢看,就拿去!”
暖云正想离去,随手拿了书,说声“谢谢”,便闪身退下了。
数日后,暖云思念六郎,想去大哥那儿探听六郎的归期,便以还书为由,再次去见大哥。可真见到大哥后,暖云又羞于问起六郎的事了,反倒与大哥谈起书中的某些动人的章节。
大哥看弟媳读书用心,便着意挑了几本他认为弟媳爱看的书,让她带回去慢慢看。
暖云捧回大哥给的书,几天后看完了,又去还。一来二去,双方隔阂少了,亲近多了。
一天正午,落雨。暖云倚窗观景,看到大哥在南书房里走动,竟然又以还书为由,冒雨推开大哥的房门。大哥惊诧中不失喜悦!递巾接伞时,忽而,眼睛被暖云那细白如瓷的玉臂闪了一下。但,大哥很快把视线移开,他与暖云说些天气好坏之类的话儿,说着说着,窗外风急雨骤了。大哥下意识地起身去关门窗,暖云却握着笔,很是入神的样子,在纸上乱写,忽而写出一句:礼如绳索,红拂何生敲户念?这句话,原本是暖云责备自己不该在这雨天里来推大哥的房门。没想到,学富五车的周财主,提笔附了一句:人非木石,李子岂无窃玉心!
刹那间,两个人都愣住了!四目相视时,暖云脸红如潮,大哥关爱般地伸手揽了暖云肩膀一下,暖云就像一只没有放稳的布口袋,就势倒进大哥的怀里。
这以后,暖云就像一只轻巧的猫,每日午休时,她就悄悄地溜进南书房。
不久,周家大太太听到风声,她担心六郎媳妇坏了周财主一世英名,便在周财主耳边旁敲侧击地提醒说,这一阵子,南书房里怎么老是有响动?言外之意,是不是闹鬼了!
话已至此,周财主本该有所收敛了。但,正在兴头上的周财主,哪能收敛得住哟,他与暖云的美事,已经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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