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篇

　　像大家一样，胡处长也嫉恶如仇，鄙厌贪官。在这个令人艳羡的位子上，他并非完全没接受过吃请，收受过贿礼。与那些贪官不同的是，他从不利用手中权柄推三阻四，吃拿卡要。他以身作则，恪尽职守，该办的事毫不含糊，不该办的事绝不马虎。为此，他赚取了一个好名声。这种人，老天理应眷顾，不该让他过于清贫。于是，许多受他恩惠的人，用各种委婉的方式感谢他。这些感谢发自内心，他若拒绝，简直不近情理——不是说“天予不受，反受其咎”吗?

　　可以比照。他的前任，因受贿千万巨款被抓，至今仍在服刑，出狱之日遥遥无期。他继任这个岗位多年，受过的最大一笔好处，不过是一套房子(与房子相比，其他小礼小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那个房产商小董，找他签办手续。他看证照齐全，大笔一挥，就给批了。小董在此界滚打多年，从未见过这样清廉豪爽的领导，激动得差点没掉下泪来。楼盘落成后，小董亲手把一套房子钥匙送到他手上，并附一张金额为“287500元”的房款收据，上面书有他的名字。房子不大，也就140坪，但朝向、楼层、结构都是最好的。他硬辞不要，但最终还是没能推却，因为小董的真诚让人动容——这个世界最缺少什么，还不是真诚吗?

　　他去那套房子看过一次。小董办事周全，内部已经简装。但老胡就一直任它锁着，一锁就是五年，不卖，不租。这五年，他依旧遵从自己的内心，看云卷云舒，赏花开花落，不奢望，不越位，不过分。老天果然待他不薄，那套每坪2000元的房子如今已飙升到7000元，价值百万。

　　最近，这套房子却引发他许多不安。上面规定，处级以上领导干部要申报个人财产。不如实申报的，后果自负。他就犯愁，这套房子到时是否要如实申报上去?

　　按说，可以不申报。因为，虽然五年了，房产证却还没办下来。而且，根据他的经验，小董他们开发的这种性质的房子，房产证很难办下来。原因是原先有些未办齐整的手续，凭现在的政策和小董的能力，他永难补办回来——当然，这是其他部门的问题，和他老胡没有任何关系。没房产证，房子在建设局等相关部门就不会留底，就等于没有这套房子。

　　可老胡遇事爱钻牛角尖。他担心，这次上面专会清理这种手续不全的房子，很简单，只需去房产公司查底便是了。他就有点怨愤小董，当初未和他商量，就用他的名字开了户头，虽然一片好心，如今看来总是不太周全。他的名字，在这个城市，还是很惹眼的。

　　思来想去，最简便的办法，是在申报财产前，把房子卖出去。卖出去，房子就属于别人的了。穷人老是羡慕富人，可他们不知富人有富人的难处，东西多了，总会令人犯愁。老胡和老婆名下，已有三套房子，祖孙三代都足足够住。当然，这三套房子来得光明正大，两套是他先后所在的两个单位分的，一套是老婆单位分的。房价都很便宜，基本算福利房——以他们的家庭收入和当时的房价，没有任何纰漏。

　　但卖房子不能由自己出面，那样太显眼太跌份了。也不能由老婆出面，因为老婆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一套房子。老胡背着老婆隐匿这套房子，并不是想着有一天要用它金屋藏娇。恰恰是，他当时自己有点于心不安，所以不想连累老婆担惊受怕。他想寻找时机告诉老婆这个事情，可每天琐事缠身，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一拖就是几年。蓦然回首，才发现起先一直没有想清的问题：如果现在告诉老婆，反倒是真说不清了。但折换现金后，他可以分期分批把钱呈交老婆。老胡，还是非常爱自己的老婆的——这是所有好男人的本性。

　　他信任的人有两个：李本和卫一炫。李本曾经是他的司机，现在在机关管后勤，文化不多，但很机灵。卫一炫是他的办公室主任，从科员到副科，从副科到正科，都是老胡一手提拔的，没费小卫半点力气。投桃报李，小卫自然忠心耿耿。

　　两个人再比较，办这种事情，他更愿意选择李本。李本从上个单位跟他到这个单位，两人共同经历的事太多了。许多秘密，在李本那儿已不成为秘密。这也是领导和司机普遍的关系。

　　于是，他把李本叫到办公室，把曾在不同地方藏过掖过的房产收据和一把钥匙交给李本，告诉他房子位置，托他尽快把房子卖掉，价格不低于7000就行。至于没房产证，好说。等李本找好买主，他给小董打招呼，小董负责将收据改成买主的名字。其他不需要多说，多年交往，许多事情，彼此心照不宣。

　　不出一周，李本就有了回话，说有人要买这个房子。还说对方要房子要得急切，于是自己借机提价，说定每坪7400元。比自己的定价还高出400元，老胡不由在心里夸赞李本办事得力。只等买主筹齐房款，由李本作为他的全权代理人与对方签一纸购房协议，他给小董打招呼，改名过户。

　　又过了好多天，该有个结果了，可李本迟迟没个回话。老胡就有点着急，主动给李本打了电话。李本在那头支支吾吾，说对方出了点问题，这桩买卖怕是黄了。末了，李本在电话那头讪笑一声说：“处长您别急，我再给咱找。”

　　李本这一声讪笑，让老胡起了疑。他对李本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一举一动明的目的和潜的意识。刚才那笑声，尽管短短一刹，对他而言却太过生疏，他断定之中肯定包含有什么内容。具体什么内容，他一时也说不清。

　　他当即又给李本打一个电话，让他把收据和钥匙送回来。当然，他照样慈眉善目，也没多说什么。李本仍是一口承诺尽快再给领导找一家买主。

　　他叫来卫一炫，托他办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是，他交给小卫一张收据复印件。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并为解决这个问题留了一手：多年之后，这个事情一旦翻将出来，只要原始收据在，谁敢说这套房子不是他光明正大“买”的?房子一旦易户，原始收据作废，到时什么都说不清了。他得给自己留一个证据。

　　见是复印件，小卫疑惑：没原件吗?老胡摇头。小卫说没房产证，收据还没原件，他如何答复?毕竟是百多万的事情，换作谁心里都不会踏实。

　　老胡就告诉小卫，你让他看过房子，再和对方签一纸协议，把需要说清的事项一概写清。等对方筹齐钱，他安排买主见房产公司经理。由房产公司作保，并重给他开买房收据，这总行吧?

　　小卫心下明白，赶紧办事去了。

　　这厢小卫还没消息，李本又涎着脸来了，说他又找到一家买主，房价不变。老胡笑笑，说这套房子另有它用，不卖了。李本还想说什么，但看老胡平易的话语中意志坚决，只好退身出去。

　　小卫办事也得力，几天后，也为他找到一家买主。而且，卖价较李本又贵出200元，7600每坪!小卫说自己自作主张，出让了4000元零头，总房价106万。

　　原想还得一段时日，结果第二天下午，小卫就说对方已把房款筹全了。老胡当即给小董打了电话，说想把那套房子卖掉。可是自己一时糊涂，记不清原始收据放哪儿了。“小董，你看这么办行不行，我写一张卖房声明，里面写清收据遗失的事情，我亲自签字捺印交给你们留底。你们呢，重新给买主开一张收款收据。两套手续放一块相互印证，不什么也说清了吗?”

　　小董虽有点踌躇，却哪敢有不应承的道理?他以后还有好多事要麻烦胡处长呢。

　　这样，小卫作为胡处长的全权代表，帮他把这套房子卖出去了。106万的现款，由小卫的银行卡转到了胡处长的银行卡里。

　　胡处长舒了一口气，他甚至急盼清房工作赶紧开始，好把那些真正的贪官污吏给挖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分几笔并找什么由头给老婆把钱交上去?还有，自己到底留不留一点?如果留，留多少?做什么用?

　　也不急这一时，明天再想吧。反正当领导就这样，每天都得面对这些无穷无尽的恼人的问题。

　　正篇

　　黄晓妮和黄晓娅是双胞胎姐妹。两人粗略看来，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细看却有分别：妹妹黄晓娅似乎更润泽可人些。随着年岁增加，这种分别愈见明显。而且，老天偏要锦上添花，让本就漂亮的黄晓娅嫁了一个有钱的主。还嫌不够，又让黄晓娅的女儿赵菲菲嫁了一个更有钱的主，所谓一代更比一代强。

　　黄晓妮婚后家境本就一般，好在女儿江曼的容貌相比晓娅的女儿赵菲菲并不逊色。本盼望着她能像赵菲菲一样嫁一个好户口，谁想到，自己一番着急，女儿一番忙乱，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你看人家菲菲，非但嫁到了省城，女婿孙瑶，工作好，家境好，模样也好。自己的女婿唐近勇，模样倒还将就，可身家简直无法和人家相比：父母就是穷工人，轮到自己，仍承续父业，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工厂里讨一份说有便有说无便无的薪水。

　　姐妹，尤其是双胞胎姐妹，有事没事总要拿对方比一比，想不比都忍不住——生辰八字相同，命运怎的就有了差别?

　　两人还有一个弟弟：唐晓磊。晓妮虽早出生那么一小会儿，却就成了老大，并具备了大部分家庭老大的特质和心性：为人宽厚，关心弟妹。晓妮从小就疼爱晓磊，婚后虽然家境差点，但对晓磊的关心从始至终，有增无减。晓娅并非小气，只是她的心思搁不到这里。所以相比而言，晓磊和大姐的关系更亲密些。

　　这天中午，晓娅又到姐姐家里来蹭饭吃。老大就是这样，被弟妹打扰似乎天经地义，连带自己的老公也慢慢把之视为习惯。姐妹俩在客厅聊天，说到兴头处，晓娅忍不住又夸赞起女儿菲菲如何能当夫婿的家，如何哄得公公婆婆团团转。本来楼上楼下住的独家院，这不，老两口又拿现钱给小两口买了一套一百六十坪的房子。那是省城啊，还在二环之内，房子每坪超过两万元!那可是三百多万呐。房子两年后交工，到时，小两口就能单独过了。

　　看到姐姐脸上略有怏色，晓娅得意之余讨好道：“等他们拿上钥匙，咱姐俩一块去省城住上十天半月。他孙瑶有一点不殷勤，让菲菲收拾他!”

　　晓妮赔笑一下：“你的女婿，福只能由你来享。有一天咱到门上，能叫声姨就知足了。”

　　晓娅说：“瞧你说的。”

　　又扯了一会儿别的，晓娅说：“唯独不美的是，菲菲还有个小姑子，也到找主儿的年龄了。我总担心她公婆会在那丫头出嫁时陪一大笔家产。不比你家近勇，独生子，老的有什么东西都是他独个的。”

　　晓妮苦笑：“独个倒是独个，可就是把他家翻个底朝天，又能寻出什么东西?”

　　听姐姐这么说，晓娅的兴致又来了。她心直口快：“我倒有个主意，已经和菲菲说了。我们老俩住这儿，他们总要回来看我们吧。说不定有一天还得靠他们养老送终。不如让他们在咱这里也买套房子，回来后住着总是方便些。”

　　晓妮说：“这合适吗?他们一年能来几次?为这个买套房子?”

　　看着姐姐狐疑的目光，晓娅大剌剌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钱存在银行，只会贬值，但买成房子却会增值。我是替他们考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房子住。什么时候他们缺钱花了，咱在这里帮他们一卖，钱还不是他们的?说真的，主要是想方设法在她小姑子出嫁前多抠点钱出来。你就是死脑筋。”

　　晓妮说：“当真?我家老江昨天还说这个小区有人要卖房子。”

　　晓娅眼睛里冒出光来，立马跑到厨房向忙活的姐夫问个究竟。

　　老江说：“哦，这个事情啊。你到小区物业那里，窗户玻璃上贴了一张卖房启事。我昨天交水电费时瞟到的，也没细看。”

　　晓娅当即跑出去，过了一会跑进来：“午饭不吃了，我得赶紧回去给菲菲打电话，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晓妮和老江相视一笑。老江说：“你这个妹妹啊，就是鬼精。”

　　第二天上午，晓娅又到晓妮家来，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说好了，孙瑶答应买。今天下午小两口就回来，明天咱们一起看房子。”

　　晓妮把心中涌起的那一丝嫉妒压下去，咧咧嘴角逢迎晓娅说：“你这女婿，果真是好。和我家那小子比，真是天上地下了。”

　　看着姐姐这么说，晓娅一激动冒出一句：“曼曼和近勇他们不是还没有房子吗，这么着，等菲菲他们把这套房子买下后，反正是空着，让他们住好了。”

　　说完，又有点后悔，话却收不回来了。略一思忖，又补了一句：“亲姊热妹的，也不谈房租不房租的。”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晓妮太熟悉她这个妹妹了。从补充的这句话里，她已经听出了晓娅心理的细微转折，但还是不动声色，一味迎合着晓娅的兴致，两人唠了很久。

　　当晚，孙瑶和菲菲果真回来了。晓娅带着女儿女婿又到晓妮家继续讨论这个事情。

　　当着女儿女婿，晓娅再三举例说明如今小城市的房价涨势如何高过省城。兴奋之余，忘不了讨好晓妮一句：“要不是你大姨，你们就错过这个好机会了。这地带，多好啊。”

　　孙瑶似乎也被岳母的情绪感染了，不住地点头：“就是，就是。”并当即按照晓娅抄下来的联系方式与卖主通了电话。

　　卖主姓李，叫李本。他说房子不是自己的，只是代卖。问房价，每坪7500。孙瑶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这个价格贵还是便宜。双方约定，第二天上午到海天大酒店大厅见面。

　　孙瑶通话期间，晓娅恨不得趴到女婿耳朵里一道去听，那种兴奋和急切劲儿，晓妮都瞧不下眼。扣了电话，孙瑶问：“每坪7500元，贵吗?”

　　大家的目光朝向晓妮。晓妮说：“我这套房，是七年前交的房款，五年前拿到的房子。当时，每坪2300。和2300比起来，7500的确不便宜。但咱这里，有些地段房价已超了八、九千。咱们小区的房子是低层，如今低层房子不好买，所以也算不得贵……”

　　没等姐姐把话说完，晓娅不失时机地对孙瑶说：“你看，咱们这里房价涨得多快。短短几年，翻了好几倍。”

　　赵菲菲说：“也不能他说啥价就是啥价，总得压一压。”

　　晓娅忙不迭地说：“那倒是，那倒是，咱朝7000往下压。”

　　孙瑶说：“对了，对方说明天上午九点到海天大酒店大厅见面，这酒店在哪?”

　　晓娅和晓妮同时说：“就在你舅舅单位对过。”

　　晓娅说：“正好，明天过去把你舅舅叫出来。你舅舅见多识广，让他帮你们一起还价。”

　　晓妮说：“有个事儿得提醒你们。咱这个小区，现在还没把房产证办下来，可得当心是有人设的骗局。”

　　晓娅说：“那更得叫上你舅舅。他毕竟也是做生意的，比咱么懂得多。”

　　晓娅当即和晓磊通了电话，大致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晓磊在那头一口答应了，说第二天过去电话联系。

　　看到妹妹如此得意，晓妮心里终归有点不舒服。所以第二天，她推脱自己有事，没和他们一道去。在路上，晓娅给晓磊打了电话，到了海天酒店门口，晓磊已经在那里等着。菲菲事先已有准备，从车里拿出两条好烟给晓磊。晓磊拍拍菲菲脑袋：“算你有良心。”孙瑶和晓娅在一旁看着笑。

　　李本如约而至。大家围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一起看了房产的收款收据，确认了真假。收据上房主的名字叫“胡忠孝”，李本说这是他一个朋友，在外面做生意并在海南买了房子，不打算回来了，所以要把这里的房子卖掉。

　　从面积算房价，这个胡忠孝当时买房时才2000元一坪，比晓妮说的还要便宜。而且楼层也比晓妮的好：三楼。看来，这个胡忠孝挺有能耐的。

　　晓磊问没房产证如何过户。李本说：“我认识这个小区的开发商。等你们把钱筹齐，咱们双方签一份买卖协议，我负责让房产公司直接给你们新开一张收据不就齐了。等有一天办房产证，你们凭这收据办成自己的名字。”

　　大家听着也有道理，何况晓妮就住在那个小区，房产公司经理就算不熟悉，肯定也是见过面的。真是骗，也不会骗得如此大胆，如此天衣无缝。

　　然后开始谈房价。孙瑶让降到7000，但李本一口咬定7500，一点不往下让。李本说：“我是代朋友卖房子，自己做不了主。”

　　大家既急又不甘心，便把目光一起投向晓磊。晓磊倒沉得住气，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撂给李本，自己悠闲地点着，吸一口，话就跟着烟雾飘出来：“我们诚心买房，你也得诚心卖房，总不能你说一个价就是一个价吧。”

　　李本说：“这位大哥也是市面上混的人，看你的面子，我替朋友做一下主，让50元。”

　　晓磊一笑：“大男人，怎么这么不干脆?我们百万都出了，还在乎这万把元钱。总是一桩买卖，不过要你个态度。好了，也不难为你，让100元，咱们成交。”

　　晓娅皱了一下眉头。

　　李本也皱了一下眉头，把刚吸几口的烟一下子摁灭到烟灰缸里，装作痛下决心的样子：“好，按你说的，让100，7400每坪。”然后说：“我这就得和朋友交差，可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反悔?交个定金吧。”

　　晓娅忙说：“我们肯定要的，肯定要的。”

　　李本说：“话虽这么说，总得有个保证才放心。应承了你们，我就会错过其他买主，有好几个人打电话问这套房子呢。”

　　晓娅问：“交多少定金?”

　　李本说：“百分之十，10万吧。”

　　晓娅和菲菲同时说：“这么多啊?”

　　晓磊又发话了：“咱们都谈到这个份上了，你也清楚我们是真心要这个房子的。”然后把脸转向菲菲：“你们什么时候能筹齐房款?”

　　菲菲看一下孙瑶。孙瑶说：“估计一个星期差不多。”

　　晓磊说：“你也听见了，我们十天内把房款筹齐，一手交钱，一手办手续交房。既然只是个定金，能表明我们要房就行，三两万就不是钱啦?何必狮子大开口?”

　　李本说：“刚才说了，这房子没房产证，我得和开发商打招呼。怕我和人家都说妥了，你们却不要房子了，弄得闪腰岔气的。”

　　晓磊接住他的话茬：“房子连房产证都没有，我们没多挑什么毛病，你却把话说这么死，不太好吧?”

　　李本说：“那你们交多少?”

　　晓磊看看孙瑶。孙瑶说：“我现在手头只有三万块现金，不行就三万吧。”

　　李本说：“好，你们干脆，我也干脆，就三万块。说清楚，你们若反悔，这钱可不退了。”

　　晓磊说：“好，就这样，你给我们打个收条。另外，你还得给我写一纸东西，今天这事已然谈妥，即使别人出价再高，你也不能把房卖给别人!否则，也照这个数字，赔我们三万块。”

　　看见李本脸上有犹豫之色，晓磊补充一句：“我们很可能要毁掉许多定期存款的利息，你反悔了，我们的损失怎么说?”

　　晓娅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

　　李本说：“好，一言说定，就这样。”

　　于是，李本收了孙瑶三万元定金，打了收条，并在收条上写清如本方反悔，赔偿对方同等款额。

　　等晓磊走了，晓娅对女儿女婿嘟哝道：“你舅舅真是的，也不狠心多压点，就压了100元。”

　　孙瑶知道父母还有钱，但为防意外，他把期限说长到一周。他是父母的宝贝疙瘩，再和他们多要一百万，想必会答应的。最初他们在省城买房子时，看了一套二百坪的，因为结构不好，最终才选了那套一百六的。如果他咬定要第一套，那多出的四十坪，不也得小一百万吗?

　　孙瑶家的财政大权，掌握在母亲手里。孰料，孙瑶和母亲一说，母亲当即沉下脸来，冷冷地回了孙瑶一句：“是老的还是小的给你灌上迷魂药了?”

　　孙瑶大为诧异，赶紧搬出了岳母说的那番话，无非是在小城市投资房产如何合适等等。

　　孙母冷笑一声：“要想投资，用你自己的钱。怎么挣钱我们比你懂。”

　　孙瑶就有点傻眼，他庆幸是自己单独和母亲说，要是菲菲在场，他可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看着儿子犯愁的表情，孙母说：“你傻啊，除了你妹妹，我们的钱迟早不都是你的?你妹妹是出门闺女，又怎么能和你相比?不用说，肯定是你丈母娘的主意，料想菲菲的心思还够不到这儿。买房可以，问题是给谁买，我总不能掏钱给你老丈人老丈母买套房子吧?”

　　“妈，看您说的，菲菲他妈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人家不是有房子住吗?”

　　“你不也有房子住吗，怎么还打我们的主意?”

　　孙瑶一时语塞，老妈太厉害了，论口舌他根本不是对手。

　　孙母说：“乖儿子，别犯傻了。你太年轻，不懂人情世故。不是妈舍不得，我宁愿给你买辆100万的奔驰，也不会让你买这套房子。”

　　孙瑶还想辩驳，可说什么都苍白无力，最后耍赖说了一句：“可我已经答应菲菲了啊。”

　　“菲菲比你娘还亲?”

　　孙瑶嘟一下嘴，出去了。

　　回到自己卧室，菲菲问啥情况。孙瑶不想把话说透，还在考虑这事如何转圜，便说：“你别操心，他们手里暂时缺钱，过一阵子就好了。”

　　“可舅舅和人家说定十天啊，不会耽搁了吧?”

　　“我想不会。”

　　菲菲便相信他了。

　　孙瑶犯难了。定金已经交到对方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可寻主意的只有一个人：菲菲的舅舅黄晓磊。第二天上午，孙瑶给黄晓磊打了一个电话，也不便隐瞒，说父母不想让自己买这套房子。

　　晓磊嗔怪道：“那你当时那么肯定做什么?又不是别人逼你买房子。”其实晓磊并不知道晓娅的用意，当时还想，菲菲他们大老远来这里买房做什么，又住不着。

　　“定金已交了，单方毁约钱就拿不回来了。”晓磊也犯难。

　　“我不想惹我妈生气，那三万元扔就扔了吧。”

　　“你这孩子，口气不小。”晓磊这头摇摇头。

　　扣了电话，孙瑶又后悔了。晓磊毕竟是菲菲的舅舅啊，他要告诉岳母实情怎么办?不知怎的，自打结婚后，他就有点怵这个丈母娘。

　　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想出一个主意：对了，那房不是没房产证吗?骗菲菲他们母女说手续过不了户不就结了?

　　要促成这招，必须和李本串通好。小不忍乱大谋，干脆，让李本讨三万元便宜，条件是，他必须和菲菲他们一家子说遇了想不到的麻烦，房子过不了户。

　　他们总不会要一套没手续的房子吧?

　　下午，孙瑶又给黄晓磊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软磨硬缠，已经和父母说通了，他们答应给买下这套房子。

　　随后，他又和李本通了电话。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说给对方，最后声称，只要李本按他的想法去做，那三万块归他。

　　李本本是人精，白白得三万元钱，何乐而不为?无非为领导再找一家买主得了。但还是谦让了一下，说要退一部分钱给孙瑶。

　　孙瑶斩钉截铁，硬辞不要，那口吻，似乎涉世已深：“我知道老兄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咱出来混，重的就是义气。你帮我这么大忙，只当给老兄买箱酒喝。”

　　李本这头听着，心里笑：“小样儿。”

　　这天晚上，晓磊去晓妮那儿蹭饭吃，自然就谈到晓娅他们买房子的事。晓妮对晓磊向来口无遮拦，想起晓娅的得意样，心中没好气，便嘟囔：“看你二姐显摆的。”

　　晓磊说：“怪了，前天上午，孙瑶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他妈不让他买这个房子。我说定金都出了，怕不行吧。他说哪怕定金不要了，也不想惹他妈生气。这孩子倒是挺孝顺的。可当天下午，他又说他妈同意了。不知咋搞的，莫名其妙。”

　　“还是人家有钱吧，老的拗不过小的。”

　　晓磊说：“姐啊，我一直就纳闷。这么好一套房子，你怎么不给曼曼留着?”

　　晓妮哼一声：“看他们那能耐，能买起房子?当初我就不同意曼曼这桩婚事，可这死丫头死乞白赖要跟人家。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在懂了吧。”

　　“他们迟早得买房子。如今房价一直在涨，他们两口子每年攒的钱，还不及房子涨价的钱。你也不和我说一下，早和我说，我就动员你们给曼曼买了。你就这么一个闺女，住在一个小区多方便。他们没钱，咱们帮他凑一下不就得了。嗨，真是的。”

　　听弟弟这么一说，晓妮就有点后悔。但房子已经荐给晓娅了，后悔又有何用?

　　又过几天，晓妮和晓磊分别接到晓娅电话。晓娅在那头很着急，说房子出了问题：“李本和孙瑶说，这种性质的房子，手续过不了户，现在要给咱们退定金，你们看咋办?”

　　和晓磊通电话时，晓娅还埋怨了一句：“咱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没考虑到手续的问题。当时应该让他写明：手续办不下来，他也得赔偿咱们!”

　　晓磊撇撇嘴，他对晓娅这种马后炮的做派早已见怪不怪。

　　晓娅又央求晓磊：“你关系广，不能托人帮忙问问手续吗?”

　　“姐啊，人家卖房的和开发商是哥们都办不下来，我哪行?”晓磊才不想给晓娅揽闲事呢，为他这个二姐办事，总是落一番埋怨，吃力不讨好。

　　晓娅又给晓妮打电话：“你住那个小区，说不定转弯抹角能和房产公司拉上什么关系。只要能把手续办妥，花多少钱都行。”

　　一听晓娅财大气粗的口吻，晓妮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晚晓磊一席话，她已后悔没把房子留给自己女儿，加上起初的嫉妒，眼看晓娅买房的事要黄了，她恨不得暗地里拍巴掌呢。但嘴上，还是答应帮给问问。

　　晓磊把整个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觉得这里面没准有什么小九九。想起外甥女婿那天前后打过的两个电话，他一下子明白了：肯定是孙瑶捣鬼糊弄他丈母娘。

　　管他呢，我看是吃饱了撑的。正好，动员大姐把房子买下来。

　　晓磊便去找晓妮，把自己的分析结果说给晓妮。晓妮半信半疑。晓磊说：“这样，你给那个李本打个电话，看他还卖不卖房子，一切不就清楚了?”

　　晓妮说：“我又不会说什么，还是你打吧。”

　　晓磊说：“这个李本我见过，我怕他能听出我的口音。”

　　于是晓妮就打了电话，果然对方还说房子要卖。问手续是否好办，对方一口说没问题。房价还是7500，晓妮心中有底，便决定不在电话里浪费时间，只让对方千万把房给自己留着，不出一礼拜，提钱见面。

　　晓妮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鬼丈母娘遇到个鬼女婿。”

　　然后便商量如何把房子给弄下来。打电话给唐近勇和江曼，问他们手头有多少钱，他们说有二十几万。自己手里还有三十万老本，晓磊答应给垫三十万。这么算来，还差二十万。晓磊说成这么大个事，近勇他们家还不支援一下?

　　晓妮就给女儿打电话，让她和女婿做公婆的工作。江曼哪敢和公公婆婆要钱，便让近勇一个人和他父母去说。难说唐近勇是不是个孝子，只是从小到大，他压根儿就不敢给父母找麻烦。买房要钱，他狠二十下心都张不开口。当然，他也知道父母能挣几个钱。他便给江曼做工作：“你看，在人家国外，都是租房子住的。咱们租一年房子，才两万租金。要有一百万放到银行，光利息就三万多。放高利贷，利息比银行又高好几倍。怎么说，租房都比买房合适。”

　　江曼没好气：“能的你，你倒是弄一百万给咱挣利息啊!”

　　为这个事，小两口闹开了别扭，江曼一气就跑回娘家。于是，买房就成了晓妮一家的事。唐近勇乐得清闲，才不待管他们呢。

　　晓妮铁了心要把这套房子给女儿买下来。她说：“我和你舅先想办法给你们把房子买下来，我就不相信他兔崽子以后敢不还账。不还账，你和他离婚!”

　　于是晓妮东跑西颠给女儿借钱。晓娅那头呢，还是三天两头给他们打电话催问手续的事。姐俩着急的事不同，但一个比一个着急。晓磊就笑：“要不你们是双胞胎呢。两头都是女婿不急，丈母娘反倒急得要疯。”

　　钱筹得差不多了，晓妮就和李本联系，谁想李本说房子不卖了。这下晓妮可慌了神，赶紧叫晓磊来商量。

　　“莫不是李本知道咱和你二姐是一家子，那头孙瑶使上办法，不卖给咱们了吧。”

　　“不大可能，孙瑶远在省城，他怎么知道咱要买这套房子。”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啊。好好一套房子，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

　　晓磊也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其实，是胡处长信不过李本，转手让小卫去办这个事情了。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李本也不知道。

　　那头，晓娅说李本已经把三万元定金退到了她手里，让她随后捎给孙瑶。其实，是孙瑶假事真做，故意让李本把钱退给岳母，好让岳母彻底相信并彻底死心。他呢，事先在省城又给李本打了三万元。

　　钱已借了一堆，房子却买不成，晓妮懊恼极了。可也没有办法，当时只是通过一个电话，又没定什么协议。

　　晓磊说：“人身上总有抓不到的痒，买不成就买不成吧。咱们只顾高兴，忘了一件大事，你要把房子买下来，和二姐的关系可就掰了。”

　　“凭什么啊，光许她买，就不许我买啊?何况，是我先让给他们，他们不买了，我才来买。”

　　“问题是，是二姐不想买吗?你没看她急的那样儿。”

　　“可孙瑶不想买啊，要不告诉她真相?”

　　“千万别!告诉她真相，你房子还是买不成。她那脾气，会逼菲菲他们买。这样一来咱们又惹了孙瑶，还是伤筋动骨的惹。”

　　“唉，反正买不到房子，说这些也没用。”

　　欲望上来，很难让它下去。曼曼还没回婆家，每天在眼前晃，就像也在不断提醒她这件事。

　　这天，她出去买菜，返回途中，突然有几个字眼飘到她耳朵里：“坪”、“几楼”什么的。这正是她几天来时时刻刻温习的功课，便不自觉扭头去看，结果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和一对貌似两口子的人说着什么。她故意落到后面，然后尾随他们去看个究竟。谁想这几个人去的就是她一直关注的那栋房子、那个单元、那个楼层，戴眼镜的年轻人还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难道这就是李本?

　　可她和李本通过电话的，不像啊。

　　三个人看她跟着进来，手里还提着菜，就问她也住这个单元?她含糊地点头。果然，是说卖房子的事。她就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会儿卖一会儿不卖的?一会儿这个人卖，一会儿那个人卖?

　　那两口子当即表示7800的房价太贵。“眼镜”说：“你们看，房子都简装过了，进来就能住，省你们多少事儿啊!”

　　晓妮心惊：哇，提价到7800了!

　　两口子说回家考虑一下，随后和“眼镜”联系。晓妮拉住“眼镜”，说想问他个事情，“眼镜”便留下。那两口子狐疑地看着晓妮先下楼了。

　　晓妮说：“您贵姓啊?”

　　“眼镜”说：“免贵姓卫。”——他就是给老胡卖房的卫一炫。

　　“这房是您的?”

　　“朋友的，代卖一下。”又是朋友，这个“胡忠孝”到底是什么人啊?

　　“多少钱一坪?”

　　“刚才不说了，7800嘛。”

　　“前几日还卖过7400的。”

　　小卫诧异：“前几日?”

　　“一个叫李本的?就是他卖7400的。”

　　小卫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领导是信不过李本转而委任自己。还担心自己开价开得太高呢，这么说开对了：怎么也得高过李本，让领导高兴。

　　小卫岔开话题：“您别管李本是谁，您什么意思?”

　　“我想要这套房子。”

　　“那好啊，就这个价，给您。”

　　“太贵了吧，前几天和那个李本谈好了，7400。”

　　小卫灵机一动：“朋友就是嫌他卖得太便宜了才又托我卖的。”

　　见房子又有转机，晓妮一边给晓磊打电话，一边拖着小卫到自己家。她生怕错过这套房子，将要煮熟的鸭子再给飞了。

　　晓磊很快驱车过来，大家一起讨价还价，最后说定7600每坪。7800本是小卫的策略，遇到合适的买主，他自会让一点。已有几家询问过这套房子，都嫌房价贵还不说，听说房子没房产证，都不大放心。好在这家买主就是这个小区的，对房子知根知底，不会担心房子的产权问题。给她算了，一顺百顺，也好及时向领导交差。

　　本来还有4000元零头，小卫说，看您们豪爽，不要了。

　　晓磊多了个心眼，想看一下房的收据。小卫一摊手：“朋友把收据给弄丢了。反正我负责让房产公司再给你们开一张收据不就得了，直接写成您们的名字。”

　　任晓磊如何聪明，这下又搞不懂了：这个“胡忠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明前几天还看过收据的，怎么说丢就丢了?

　　他就想，如果有一天突然一个人拿着原始收据来抢房怎么办?

　　小卫看出他的担心：“这样，咱们签订一份协议，说清这个问题，让房产公司经理作担保，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把能想到的问题都谈妥后，晓妮拿出两万元钱做定金。小卫说你们诚心买就行，交不交定金无所谓。晓妮执意让小卫收下，可不能再有什么差池了。

　　这头晓妮在紧锣密鼓地买房，那头晓娅还在不屈不挠地催问到底找好问手续的人没有。要不是晓娅这几天单位有紧事加班加点拖住了身，她说不定跑晓妮家好几趟了。

　　看来，惹晓娅是免不了的了，晓妮索性不再多想。

　　钱就在手里，为防夜长梦多，第二天下午，双方就开始办手续。虽然房主胡忠孝没出面总是让人不大放心，可有房产公司经理作担保，小卫在协议里声称自己全权负责并附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留底，手头还有房产公司给江曼新开的收款收据，料想万无一失了。

　　协议是在房产公司签订的，一式三份，房产公司一份，小卫一份，江曼一份。包括房产公司经理在内，都签字捺印。办妥手续，小卫跟着晓妮到银行，眼看着晓妮把全额房款打到自己卡里，交给晓妮房子钥匙。

　　一家人办完手续往家走，一拐弯，见晓娅站在单元口。乘晓娅没看见，晓磊赶紧溜了。临走时他告诉江曼，什么事都揽到自己头上，她是晚辈，大人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晓娅还在火烧火燎地为房子的事着急，见姐姐家里没人，正要打电话，看到他们回来，便问他们去哪了?

　　瞒不过了，进家后，晓妮说菲菲他们把那套房子买下了。

　　晓娅的脸顿时变成猪肝色：“我说，好好地怎么会出问题，原来是你们作梗!我给李本打电话，看他怎么交代!”

　　“真不是你想的这样，就不是李本卖的房子。”晓妮拿出协议让晓娅看，上面是一个叫“卫一炫”的人签的协议。

　　晓娅才不管这些呢，她气得都快颤抖了：“这个卫什么的卖房又怎么了，你们明明知道消息，怎么不告我一声?我一天三个电话，都打给狗了?”

　　见二姨破了口，江曼想起舅舅的嘱咐，赶紧说是自己的主意，她妈妈是临办手续时，才知道他们买房的事情的。

　　晓娅冷笑：“真是什么虫屙什么屎，小的比老的都鬼。骗谁呢，你有几个钱能买起房子?”

　　见她说话如此伤人，江曼生了气，正想张口狠狠敬她一句，被晓妮使眼色止住了。

　　晓娅气坏了，姐姐以前的千般好万般恩已忘得一干二净。又不知该如何发作这口恶气，只好狠狠摔门走了。她边走边给晓磊打电话，声泪俱下，诉说晓妮如何如何不是人，如何如何拆她的台：“哼，她不就是嫌菲菲嫁得好，嫉妒吗?”

　　晓磊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在那头尽力宽慰她。

　　他是她们的亲弟弟，她们挽下的疙瘩，迟早他得帮她们解开。

　　从此，晓娅再没登过晓妮的门。她下了决心，从此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她始终认为，就是晓妮出于嫉妒，故意搅黄了她的事。

　　听晓磊说晓娅背后如何编排自己，晓妮也生了气：“她要惹急我，我就把底给她抖出来，让她们娘儿们去斗。”

　　房买下后，晓妮却为一个事纠结，明明7400就可以买到的房子，折腾一番，惹了一身臊，倒出到了7600，整个算下来几乎多出三万。

　　三万哪，自己果真是贱!

　　至于晓娅不登门，晓妮想，谁稀罕，不来就不来，还省得多做一个人的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