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是东汉时期的世家贵女。她的父亲蔡邕,才能卓越,人品上佳,和包括曹操在内的许多英杰都有交集。
蔡文姬美貌出众, 精通音律。相传几岁时,就能听音辨琴弦。
蔡邕对这个女儿倾尽心血,悉心培养。等到蔡文姬十几岁时,前来蔡家希望结亲之人可谓是踏破门槛。
蔡邕精挑细选,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叫卫仲道的才子。
婚后,蔡文姬与丈夫琴瑟和鸣,相处融洽,感情十分要好。但这段婚姻维持了不到一年,卫仲道就沾染急病去世了,没能留下一儿半女。
蔡文姬美梦破碎, 成了寡妇,她万分难受地回了娘家,发誓永不再嫁。
但是,战乱频发枭雄争斗的年代,蔡文姬想要安稳一生的愿望难以实现。
东汉兴平年间,蔡文姬的父亲蔡邕遭王允恼恨,随即被投下大狱。
失去父亲的庇护,蔡文姬艰难求生存,过得十分不易。偏偏南匈奴又趁乱打了进来,城中一片狼藉,人人惊惶逃窜。
匈奴的左贤王一眼看中了气质出众的蔡文姬,得知她有名有才,琴艺绝佳,二话不说就把她俘虏上了马。
尽管蔡文姬冷静下来,苦苦哀求,却无济于事。当晚,她就被迫成了左贤王的妾室,禁锢于他的住处。
左贤王对蔡文姬是见色起意,眼下得到了她,很快就不再迷恋,而是把她当作自己的所属物品一样,令她整日弹琴供自己取乐。
蔡文姬被禁锢于匈奴长达12年时间,期间还生下两个孩子。
长时间弹琴让她指尖流血不止,又因饱受折磨羞辱,她身体瘦弱不堪。
后来,与蔡邕有多年交情的曹操得知情况,不忍心让蔡文姬抑郁成疾,拿出了金银财宝,让人远赴匈奴把她赎了回来。
文姬归汉时,已在胡地住了十二载。她始终记得离开大漠的那一天,日落黄昏,大漠的尘烟旋风般扬起,遮住了天边那抹还未散尽的红,也遮住了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家。她是汉人,却要将这大漠荒芜之地认做家,只因这里有对她极尽宠爱的丈夫,有两个可爱的儿子,还有她十二载的年华。然而此时,这一切离她越来越遥远,直至模糊不见。她要回到思念多年的中原故土了,那片她长大的土地,是自当初被匈奴人掳掠而走后,就再没见过的土地。
她盼了那么多年,竟真的盼到中原的使臣来胡地,说曹操要接她回故乡。故乡,这是日夜萦绕于蔡文姬脑中的两个字。还记得当年被匈奴掠至此地,她以为此生再无望归去。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那时她只想如此苟且着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来日方长。而今她终于可以再回到那片有山花烂漫、青峰碧水、鸟语啁啾的故土。可是大漠,还有她两个年幼的孩子。去留两情都难陈啊。只是,她终归还是回了心心念念的汉地,唱着“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
回到汉地后,曹操做主让蔡文姬嫁给董祀。董祀是曹操的一个屯田都尉。二十几岁的倜傥才子,正值玉树临风之年,风华正茂、前程无量。他仕途走得平顺,又通史书、懂音律。如此有为的才俊少年郎,不知是多少闺秀们的梦里人。他也得意于自己的相貌才学,想娶一位琴瑟相合的名门小姐,尽情挥洒这诗酒年华。但是曹操赐婚,命他娶胡地归来,已是三嫁的蔡文姬。
曹操虽点了鸳鸯谱,无奈两人却一个抗拒、一个将就,难成佳侣。此时的文姬尘霜满面,又年长董祀近十岁,纵然其才名世人皆晓,可这并非是董祀心仪的妻。无奈丞相令已下,董祀虽百般排斥也只得迎娶文姬入门。他敬重文姬的才华,却不爱她。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爱的都是清纯可人、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姑娘。怎会爱一个眼睛里写满过往沧桑,身形与容颜都不再姣好的女人?
可这是曹操亲自下的命令,他又不能明着违抗,就只能把怨气撒在蔡文姬身上。
因此新婚夜,董祀冷着一张脸,愤怒地掀了红盖头,拂袖要走。
蔡文姬也没生气, 淡定开口:“你今晚要是走了,他日必将有大麻烦。”
董祀一听,明显不信,冷笑着质问:“胡说八道!我们不过是奉命成婚,我已经照做,曹公还能杀了我吗?”
蔡文姬却看着他,直言:“曹公把我许配给你,一是因为和我父亲的交情。二来,想借这桩婚事向世人彰显他的宽厚与情义,从而取信于更多人才。”
“要是今晚你转身而去,可不是打了你家主公的脸?”
董祀听完就明白了过来,无奈, 他只能在婚房里坐了一晚上。
于是,他只当是奉丞相之命,把一个身世可怜的才女养在家中。平日里,虽也相敬如宾,他却从不当她是自己的妻。
还好,文姬也从不要求董祀像一个丈夫那般宠爱她。她早已过了妄图以容貌赢得一个男人的年纪。胡地归来的她,看惯了人世的离合悲欢。此时望着早已满目疮痍、物是人非的故土,她只想有一个家。董祀官职尚可、置有家产,于她而言这是个好归宿。她想,若能如此将就着活下去,了尽余生也罢,再不敢奢求相守一生的爱情。她的心,也早已被大漠的风吹得支离破碎。余生,这颗心怕是只能留给她舍在胡地的两个的儿子身上。
虽然董祀待自己很冷淡,蔡文姬却并不对此感到过分悲伤,每日专注看书,摘抄古籍,也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个孩子。
在她看来,能从匈奴属地活着回到故乡,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既然回来了,就不能白白耗费生命。
即便如此,生活还是没有放弃对这个女人的折磨。
突然有一天, 家里下人来报,说董祀犯了大过错,曹操要将他处死。
或许是因为家中事烦忧乱了心智,或许是因为军中确实遇到难解之事,她的男人董祀犯了罪,这罪若依了曹操的军令则当斩首。军法无情,曹操一纸文书批下来,这男人便要与她阴阳两隔。她没能像一个妻子那般好好爱他,却也不想他死。于董祀,文姬是感激的。半生漂泊,终归故土,是董祀给了她一个家。董祀亡,这个家也亡了。终归,这是她的男人,她要救他。
来不及梳妆、顾不得换衣,蔡文姬就这样带着连日的倦容、披着散乱的头发来到曹操的军营。士兵告诉她,曹操正在宴请宾客,此时传她进去是为了让在座宾客看看蔡文姬这个传奇才女的风姿。文姬进门,未顾及身边几十宾客,只是慢慢走到曹操身边,跪在儿时的友人前,求他放自己的夫君一条生路。曹操看向面前跪着的文姬,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似是已多日未曾梳洗。面容却如深秋的湖水般,寂寥中却透出撼动人心的力量,还带着一如往昔的沉静与美好。
当时大家都知道,董祀对待蔡文姬并没有多温和,可关键时刻,蔡文姬却毫不犹豫站出来为他的性命求情。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曹操却为难得很,因为治罪董祀的文书已经下发了。
蔡文姬并不放弃, 连连磕头,恳求道:“曹公的气魄人人称道, 您有猛士无数,骏马数匹,为何不能让人骑上一匹马,追回文书呢?”
“您今日挽救一个性命垂危之人,其实并不难啊。”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曹操,沉默却坚定。曹操还记得文姬当年的眼眸,美丽灵动流光溢彩,花月正春风;而今眼波沉静,是月下浩渺的江水。她不再是长安城那朵绚丽的花儿,她是雪天里幽远的白梅香,安静得如此美好,却惹人挂念、牵人追寻。也罢,曹操知她从小有辩才。但愿这回遂了她的心意,可以弥补一点那12载煎熬的大漠春秋。
蔡文姬的恳切言辞打动了曹操,董祀得以捡回一条命。
当时天气还很寒冷,又赐给她头巾和鞋袜。曹操又问道:“听说夫人家里原来有很多的古典书籍,还能记得起来吗?”
文姬曰:“从前我过世的父亲留下的书籍四千余卷,因我远离家乡处境艰难,没有能保存下来,现在能记得背诵出来的,才只有四百多篇罢了。”
曹操说:“现在我应该派十个书吏到你那里去抄写。”文姬说:“我听说男女有别,按照礼制男女之间不能亲口传授。请给我纸笔,我自己抄写,是用楷书还是草书全听您的命令。”于是就凭记忆抄写,送给曹操,文章没有遗漏和错误。
后来她感伤自己悲愤的遭遇,写了两首《悲愤诗》。
董祀回家了。文姬从他不待见的妻子变成了他的恩人。他开始关注身边这个清纯不再,却秀美依旧的女人。他看着她沉静的眼波,看着她嘴角弯起时温婉的笑容,看着她站在窗边时端庄秀丽的身影,心慢慢就安静下来了。从此时光悠长而温柔,他竟不愿再去理会外面花花世界的喧闹,而只想和文姬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帮她整理《悲愤诗》的书稿,或是听她奏《胡笳十八拍》。
他的依恋和爱也唤回了文姬留在胡地小儿身上的那颗心。她试着将过往藏在心间,做这个家里贤惠温婉的夫人,虽不能如当年初嫁般羞赧又满怀憧憬,却也愿意温柔待她的夫君,为他诞育后代,与他举案齐眉。或许爱情最美好的一刻,便是双方都发觉彼此才是自己终将珍惜一生,眷恋一世之人。只是他们的爱情,发生在婚姻之后。
一代才女蔡文姬,三次婚姻,两个孩子,多年流离在外,可谓是受尽了苦楚。但她的心始终未曾变得冷硬, 一直通透仁厚,善解人意,既在意自己,也重视他人。
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才是让她美名流传后世的真正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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