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接着说，我的父王把水域视为自己的领地，与你们陆界是互不侵犯的。可你们总是攻击我们的领地，常常活捉我们鲛人，吃我们的肉，剥我们的皮，用我们的油点灯，还有，你们把污秽世界里的垃圾、污水全部倾倒在我们海里，你们做尽了坏事，我的父王不狠狠地惩罚你们，你们是不会罢休的。这么说吧，如果不是我一直劝说阻止父王，你们的陆地早就变成汪洋一片了。

　　我愤怒地问，既然如此，你父王为何要掀翻我们的船只，让船上那么多人葬身海底?龙女冷笑着说，你可知道你船上装的是什么吗?你们在白藤江猎杀了几百头大象，你们的船上，装着几百根象牙，那些象，你们不分大小，一律围捕，这是为什么?你们听过那些无助的小象悲惨的嚎叫吗?你抬头看着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以为你们陆地上的人类很强大吗?告诉你，我父王稍稍摆动尾巴，就会让你们鬼哭狼嚎。

　　我说，我没有参加过围捕大象。我从来都没有。龙女说，正因为知道你干干净净的，手上没有一点血腥，我才救你。还有，你从来没有用刀杀过鱼，你有时在海边摆上供品，焚香祷拜，我父王说，想不到陆地上还有这样的好人。我在水里偷偷看着你，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这就是救我的美丽的鲛人。我仔细打量她，身材极好，流线修长，上肢与身体两侧间连有半透明皮质翼和飘须，漂亮飘逸，下身自腰起附有多条长于腿的裙状透明薄带，鱼尾藏于裙带里面。平常看不出，只有游动时，可以看到她的尾巴轻轻摇一下。当然，我喜欢上她了。美丽的水下女子，一个传说中的鲛人。她拽住我，然后鱼尾轻摆，游入湛蓝的龙宫深处，带我进入她的闺房。

　　我得承认我无法抵挡她的诱惑。我也毫不讳言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鱼水之欢相拥而眠。这些恩爱缠绵不用我赘述你们也能想得出。总之我在海底度过了非常快乐的时光。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龙女的父王就要回到海里。这是鲛人世界所不允许的事。龙王反复告诫，水陆是两个世界，任何鲛人不允许与陆地上的人婚配，一经发现即处以极刑。

　　龙王就要回来了。龙女焦急地想着这事该怎么向父王交待。龙王的耳目很多，龙女私会书生一事，龙王早就知道了，颇为震怒。回来之后，二话没说，就把我关押起来。龙王给了我两条出路。一是吐出宝珠，放回凡间，一是永远就这样关着。并告诫我，水陆两界，如阴阳阻隔，无法相通。

　　我被关押在龙宫里，呆了七七四十九天。龙女买通了一个看守与我相见。我望着美丽的龙女，望着她柔情似水的眼睛，说此生足矣。龙女紧紧地拥抱着我，眼里滚落一颗颗泪珠。那些泪珠闪着光泽，一粒粒，散落一地。龙女与我依依惜别，给了我许多金银细软，并嘱咐我说，你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啊!说完，将我轻轻一推，我箭一样离开了龙宫，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浮上了海面。

　　被那个渔夫救上来之后，书生没有遵守诺言。他把龙女给的金银细软全部变卖，在陆地上过着声色犬马、一掷千金的放浪生活。在赌场完全是个阔少。这样的豪赌生涯的结果是，不得不狠下心来，卖掉了那颗价值连城的海底宝珠。又输光了，他又回到了以前的贫寒生活。

　　书生为谋生，每日奔走于岭南各地。饥寒交迫的生活几乎让他完全忘记了美丽的鲛人。他甚至怀疑，那一切是否真切地发生过。只有在夜阑人静之际，他才想到海底的龙女，她一直在等着他。有一次，他到合浦，在夜间去海边，见到了她。她一身白衫蓝袖，颀长玉立，黑发束带，在微风中飘逸，在水面上向远方频频遥望。他知道他违背了诺言，无颜去见她，只有灰溜溜地继续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三】

　　去北海之前，我心中一直被某种情愫所困挠。我对北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向往。但我知道，如此吸引我的并不是美丽的金滩和银滩，虽然这些地方现在都是炙手可热的休闲去处——这里的沙滩之美，是可以称之为黄金海岸的，人们趋之若鹜。我接到了北海一个朋友的电话，要我到北海去一趟。当这位文姓朋友得知我在写《岭南异闻录》，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说，你一定要到北海来。我说我知道啊，金滩银滩去弄潮，南国蓬莱涠洲岛。有名的观光胜地，有机会当然要去的。

　　朋友在电话中急切地连说不是。她说，你一定要来，我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我笑笑说，没那么神秘吧。朋友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我知道，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是凭你我交往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绝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你是我最可信赖的朋友，无论如何，你要来一次，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要把当时发生的一切，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