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从军教导大队经过突击培训,功成名遂,毕业提干,穿上了久违久仰的四个兜,成为一名阳光的青年军官。
当时部队刚参战不久,为最大限度的保留战斗骨干,全军各类军事院校和军级教导大队面向参战部队招收了不少学员,毕业以后像种子一样播散到全军各部队。教导大队是速成班,培训时间比军校要稍短一些,其它没有什么差别,但必须经过层层推荐,严格筛选,主要是军政素质、战时表现和文化考试,过五关斩六将,着实不易。
教导大队隶属于军直属队,坐落在山城雾都的嘉陵江畔枇杷山下,联想到延安时期的“抗大”,我们戏称它为“枇大”。
我们是“枇大”一期,培训时间近一年。上级明文规定,所有学员毕业以后全部分到连队当排长,在基层一线摔打磨练,任何人不允许以任何理由留在机关。
怀揣着大红的“枇大”毕业证,扛着背包,回到了我当兵时候的连队,只不过是身份发生了变化,走的时候是文书兼军械员,属于“正班级”士官,现在是有线排长,妥妥的正排级干部。
虽然是“裤头改背心——上来了”,但仅是芝麻小官。我和战士们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房,摸爬滚打,风雨同行,朝夕相处,情似兄弟。清晨,我们迎着胭脂色朝阳,背着线圈线拐电话机,走向训练场,放线架线,接线包扎,攀登固定,寻找方位物,查找故障点。傍晚,我们踏着夕阳余晖,身披被汗水浸透的军装,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营房。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对体能的消耗是巨大的,不苦不累不想离开基层那是假话。我在想,什么时候能调到机关,坐办公室,日不晒雨不淋,多舒坦呀。
那一年夏季,军部举办幻灯比赛,要求每个团级单位电影组都要参赛,参赛作品必须是反映基层连队生活的原汁原味的原创作品,团部有个小战士会画,擅长素描,己经画好了二十多页的幻灯片,但他不会写,万事俱备,只等配上文字了。
那一天上午,只见团政治处宣传股李股长急猴猴的跑到连队来找指导员,说你们那个新排长字写得不错,正牌高中毕业生,当文书时负责你们连队的黑板报,每次团里评比都在前三名,能不能借调他到政治处帮几天忙?
指导员说,他回来当排长才几个月,上面要求必须满两年的嘛,现在调到机关怕是不得行,违反政策规定哟。
李股长拍了拍指导员的肩膀说,兄弟,不是调,只是去打几天零工就回来,再说我也是奉政治处冯主任之命来找你的。
指导员见李股长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脾气,一脸无奈的应到,服从服从,坚决服从,军人嘛,服从命令是天职,没得说。
有些事情是偶然的,突发的,让你措手不及,毫无准备,只能说惊喜来得太突然。
就这样,我跟着李股长屁股后面来到团部四层小楼,坐在政治处的办公室里,上面还有一台华生牌吊扇在看着我,呼哧呼哧的转着,凉飕飕的,真是舒坦。
李股长说,现在离比赛只剩下一周时间了,给你三天时间,把幻灯片的文字写出来,故事要有情节有情感有特色,生动有趣。
我的天啦,要求蛮高,任务不轻呢。
于是乎,我立刻找画画的小战士仔细聊了聊,了解掌握他的创作动机、构思背景,又把画好的幻灯片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吃罢晚饭,我到军人服务社小卖部买了一包饼干,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默默的遐想,静静的构思,然后拿起笔来……
晨光熹微,我的配文初稿业已完成,再经过认真打磨提炼,直到自己感觉满意为止。午饭前,我到李股长办公室,双手呈上,交卷走人。看得出来,李股长一脸茫然,一脸惊讶。
此时,我离开连队正好二十四小时。
半个月后,上面传来好消息,我们团的参赛作品荣获一等奖。
又过了半个月,一纸命令把我调到团政治处,职务:正排级宣传干事。
没过几天是周日,我几个老乡到连队来找我玩,战士们说,我们排长不在了,上调了。
战士们的一句玩笑话也是老实话,可把我几个老乡吓得够呛。
就这样,我离开了基层连队,离开了生龙活虎的战士们,来到部队各级政治机关,拿起笔杆子,一干就是十六年,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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