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刚到一所乡镇初中读书。
那时候的乡镇,远没有现在开放和热闹。所以,由乡政府主办的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便成了调节人们枯燥和无聊的一剂调味品。
每年一度的“盛会”上,都有本乡各所学校的学生们进行广播体操表演。而且,还要评出名次,对优胜者给予表扬和奖励。因此,学校对这个活动非常重视。
那时,我的学习成绩好,作文也写得好,而且是共青团员。老师便把我挑选出来,站在队列的前面,担任领操员。我颇为这个小小的“职务”感到骄傲和自豪。
那天中午,老师忽然宣布:下午放假,回家养足精神,准备明天上阵。同学们不禁一阵欢呼雀跃。可是,老师接着说了一句话,令我心里一紧:“明天比赛,统一服装,白衬衫蓝裤子,别忘了。”
我已有一条蓝裤子,虽然很旧了,勉强还能穿。可是,我没有白衬衫。怎么办?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下面还有弟弟和刚出生的妹妹,家境困难。在学校,我是能节俭就节俭。
只能去借了。村里很少有人穿得起白衬衫,当村干部的三叔有一件,虽打了几个补丁,我穿上也会显得很肥大,但总算是白衬衫吧?
我急匆匆跑回家,扔下书包,直奔三叔家。没想到,还是晚了,三叔的白衬衫刚借出去。接着,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跑遍了整个村子,还是没借到白衬衫。
晚上回家,饭也没吃,我就躺在了床上,拉过被子,蒙在身上,无声地抽泣。母亲发觉了,追问起来。听完我的诉说,母亲沉默了良久,忽然坚定地说:“孩子,别急,妈一定要让你穿上白衬衫,一定!”可是,明天上午便要广播操比赛了,说什么也都迟了,就是能买到白布,连夜赶做也来不及了。
第二天,母亲一大早便出门了。我躲在家里,没敢出门半步,更没有敢上学去。我多么想站在领操员的那个位置上,多么想走上领奖台,高高地举起那张大红奖状。可是,仅仅因为没有一件白衬衫,便将这一切都统统失去了。
傍晚时分,母亲回来了,带回了一件白衬衫。原来,母亲见我那么难过和焦急,一大早便向三叔借了几块钱,步行二十余里,到县城买了几尺白布,又在县城做好白衬衫才回来。望着母亲那疲惫的面容,我心疼地流下了眼泪。
为了让母亲高兴,次日一大早,我穿上那件白衬衫上学去了。我胆战心惊地坐着,心神不宁地等到了上课时间。不出所料,老师刚一进教室便对我发火,大声地责问我昨天为什么不来学校领操。我委屈地哭了,怯怯地说:“老师,我没有白衬衫。”
老师更加恼火了。他指着我身上崭新的白衬衫大声说:“没有白衬衫?这是什么?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学生也会这么不争气!”老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看着身上的白衬衫,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我知道,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这件事了。
那天回到家里,我便脱掉了那件白衬衫,再没在学校穿过。
我开始发奋读书,心中也埋下了改变命运的决心!虽然后来我只上了一所普通的师范学校,但我从未敢懈怠,热爱文学的我始终坚持勤奋笔耕。2000年毕业那一年,我终于迎来了改变人生的机会。这一年,国家改革用人体制,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事业单位聘任制。在此背景下,郑州一家单位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凭借发表的数百篇作品,文凭不“硬”的我,硬是从强手如林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郑州紫荆山百货大楼,毫不犹豫地花300多元买了一件名牌白色衬衫。穿着自己买的白衬衫,我意气风发地蹬着自行车穿行在省城的大街小巷,出色地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工作任务。那时,这件白衬衫,常常是晚上洗,第二天接着穿,有时穿时还没晾干,只好用吹风机吹干。
再后来,我投笔从“融”,“跳槽”来到古都洛阳一家金融机构工作。我的工作装就是白衬衫,单位每年都会发两件短袖和两件白衬衫。
白衬衫再也不像当年是奢侈品了,但每次看到白衬衫,我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的辛酸和温暖,越发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新时代。
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我们有理由加倍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更加努力地去创造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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