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记得父亲干活的场景,已经是农村包产到户以后了。那时交通不便利,地里的庄稼活基本上靠肩扛手提。每每看到父亲劳动时头上豆大的汗珠,却从来听不到他喊一声累。即使在我成年后,干活也没有父亲的坚韧劲儿。虽然力气比父亲大,但干一会儿就累了。这时,父亲总是用他那本就不多的言语说道:"激娃,你先去歇一会儿,剩下的让爸来。"如今,我多想再能听到这样的呼唤啊!
后来,村里有的人家有了拖拉机,我家还是用架子车。夏秋收获季节,拉麦子、玉米,回村路上有一个很大的坡,我们全家齐上阵,父亲和哥哥在前面拉,我跟母亲在后面推。有时上到半坡,由于拉的东西重,只能在车轮后垫块石头,休息一会儿,再一鼓作气拉上坡。到家或到麦场时,父亲总是一个人卸车,让我和哥哥休息。
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豆腐磨坊的劳作。在家里从事豆腐磨坊的工作时,他独自一人头天做好豆腐,第二天推着自行车,十里八乡地去卖。过节时,尤其是春节前更忙,一天的工作量顶得上平日里一周的。因为,平日里赚得的钱,除了维系家庭日常开支外,都换作原料——黄豆,储存起来,腊月二十后,别人家都在准备年货时,我家正筹划着把一年攒的黄豆换成年终的收成。父亲就这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十五年如一日。
每天放学后做完作业,我就去父亲的磨坊帮忙。帮着照看磨浆机,一会儿添黄豆,一会儿看水桶里的水需不需要加。帮着摇豆包(一个大包袱将豆浆与豆子的残渣分离过滤出来)、灶台加火。这实际上在手工制作豆腐的流程中,才完成了三分之二的工作量。剩下来还有点豆腐、包豆腐(形成豆腐脑后,用大的包裹包起来)、压豆腐(将豆腐脑中的水分挤压出来)、紧豆腐(因水分不断变少,包裹豆腐的包袱要不断紧压,反复包裹。经过一夜的控水,最终形成豆腐块。当我完成力所能及的活计后,父亲总是脸带汗珠轻快地说声:"这会儿忙完了,我娃去玩会儿!"可这时,身边的小伙伴可能已经回家了,但我仍愿每天同父亲在一起,帮忙完成我能够做的事。
记忆里那些再平常不过的日子,父亲与世无争、任劳任怨地工作,没有太多悲喜,将自己的情绪埋藏在心底,一生平淡却又不平凡。
坚韧,朴素,父亲是我心中的一座山,值得永远攀登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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