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它逃离回到了你心中的隐秘之处,它关上铁门,开始每日的隐居。它就是快乐。
可能发生的最美妙的事情,就是我死去。没有比死更好的了。白天你找不到我,甚至晚上也找不到。我死了,牵牛花也死了,冰箱的食物腐烂了。在你办完我们的丧事后,再来经营你的生活。
我将离开你,给你留下一段时间,让你做些在我生命中还没有做过的事情。你心中有书籍,有沉积的悲伤,你所有的爱语都保存在皮革包裹的天鹅绒盒子里,你要保存好,在聚礼日礼拜完后到我的墓前向我述说。我不相信亡人听不见,这只是你们为了减轻心中的罪恶感而采取的自欺欺人的做法,如果你们对死者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你们不会让死者安息,认为在他们的遗体被泥土掩埋后还会返回,把他们想象成幽灵,披着白色的被单,盘旋在你们虚幻的空间里。
放心吧,我们没有白色的被单,我知道你没有留意。
没有比我的死更美好的了。我让你坐在另一间看不见我的房间里,慰问者来安慰你,希望你节哀。你害怕看到死人么?害怕看到我的身体——那曾经是你像狮子般战斗的战场。不会了。明天你在床上将看不到我那常常抱怨发冷的身体,以前你在书房看书,我却战栗到黎明。当我四肢冰冷靠近你取暖时,你认为我是一个贪心的偷窃者,建议我加条毯子,于是我吼道:“我需要你……要你和我说话,抱着我。”你无计可施,只能上午吻着我,下午逗着我,晚上抚着我的肩。净身的时刻到了,我回到冰床,为遗体做防腐处理,防止它腐烂。我等待着揭开的时刻,让温暖进入土墓中,让我四处飘流,远离来自于这个有伤痛、永远压制的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迫害,这个女人在千疮百孔的国家里从半岛到幼发拉底河经受着同样的思乡之痛。
我恳求你……我为何恳求你?我确信你秉承着男子汉的习惯,将会并非故意而自然而然地忽视我的花朵和装饰鱼,让它们和我一起走吧,它们可以在天堂和我成为好朋友。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孩子呀,孩子从哪里来呢?
“孩子从哪里来?”小孩子们在我们家吟唱着儿歌的开头,大人们答复到:“来自于飞翔的海鸥伴侣。”海鸥是我的爱,对着你折断了翅膀,湮没在你的不闻不问之中。我无法寻觅到你的些许温暖。这种漠视传递到墙壁、家具、壁画,给了我濒死的最大自由——无人打扰。四下一片寂静,我在厨房忍受着骨骼在寒冷和剧痛下的碎裂,头脑渐渐在失去意识,理智告诉我要服用阿司匹林,我吞了两粒,身体仍旧寒冷……又吞了两粒,身体仍然冰冷……再吞四粒,冰冷的身子呀……八粒……十六粒……二十粒……三十粒……我的身子越来越冷了。我冰冷的骨骼逐渐麻木了,废气般的气息由心中向麻痹的大脑散去……最后,一阵睡意袭来……我的身体愈发冷了,灵魂也麻木了。但是没关系,一阵睡意袭来了,我知道黎明时分我会看到你进入我们的卧室,你会发现我身着睡衣——你不会注意它——冰冷地躺在床上。
[1]选自作品集《无睫毛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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