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文居

首页 > 精美散文 > 名家散文 >

寂地

时间:  2024-02-18   阅读:    作者:  三毛

  “有一次,父子三个外族的在旅行,半途上,父亲病死了,儿子们正好在脸狺附近,他们抬了父亲,葬在穆德人一起,那时候还没敷水泥,只在坟上压了好多大石块,等两个儿子走路回到扎骆驼的地方,就在那儿,冒出个新坟来,四周一个人影也不见,这两个儿子怎么也不相信,挖开坟来看,里面赫然是他们葬在半里路外的父亲,这一下,连跌带爬的回脸狺去看,父亲的坟,早空了,什么也没有——”“下面我来说,”米盖叫了起来:“这次他们又把父亲抬回原地去葬,葬了回来,又是一座新坟挡路,一翻开,还是那个父亲——他们——”

  “你怎么知道?”我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我也听过,是公司那个司机拉维的先祖,他总是到处说,说得大家愉快起来才收场。”

美文,小清新图片,馨文居

  “喂,烤甜薯怎么样?”我伸出头来说。

  “在那里?”荷西悄声问。

  “在桶里面,好几斤呢,把火拨开来。”

  “找不到。”荷西在远处乱摸。

  “不是红桶,在蓝桶里。”

  “起来找嘛,你放的。”又悄叫着。

  “起不来。”四周望着一片黑,火光外好似有千双眼睛一眨一眨的。

美文,小清新图片,馨文居

  “烤多少?”又轻轻的问。

  “全烤,吃不了明天早晨也好当早饭。”

  几个人埋甜薯,我缩在睡袋里,竟幻想他们在埋七个死人,全姓穆德。

  “说起公司的人,那个工程师又是一个。”米盖又说。“谁?”

  “警察局长的大儿子。”

  “不相干的人,米盖。”我说。

  “我比你来得早,相干的,你没听说罢了。”

  “两个人去找圣地亚哥大沙丘,迷了路没回去,父亲带警察去找,两天后在个林子里找到了,也没渴死,也没热死,车子没油了,僵在那儿,一个好好的,另一个找到时已经疯了。”“啊,听说本来就不正常的嘛。”

  “那里,认识他时还好好的,那次捡了回来,真疯了,上下乱跑,口吐白沫,总说身后有个鬼追他,拉着强打了安眠针,睡这么一下,人不看好他,又张着红丝眼睛狂奔,这么闹了几天,快跑死了,本地人看不过去。领了他去看‘山栋’,山栋叫他朝麦加拜,他母亲挡着,说是天主教,拜什么麦加,倒是镇上神父,说是心理治疗,就叫他拜吧,麦加拜得好病也是天主的旨意——”

  “哪有那么奇怪的神父,镇上神父跟山栋一向仇人似的……”

  “三毛不要扯远了。”米盖不高兴的停住了。

  “后来——”

  “后来对着麦加拜啊拜啊,脸狺不跟了,走了,居然放过了他。”

  “心理治疗,没错,在沙漠,就跟麦加配,别的宗教都不称。”荷西又不相信的笑了起来。

  米盖不理他,又说下去:“病好了,人整个瘦了,整天闷闷不乐,阴阴沉沉,半年不到,还是死了。”

  “吞枪死在宿舍里,那天他大弟弟刚好在西班牙结婚,父母都回去了。是吧?”我悄悄的问。

  “吞枪?”米盖不解的望着我。

  “是中文西用,不是手枪放进口里往上轰的?”“就吞了嘛!”我又说。

  “听说是女友移情别恋,嫁了他弟弟,这才不活的,跟脸狺扯不上。”荷西说。

  “谁说的?”我不以为然的看着荷西。

  “我。”

  “哎——”我叹了口气。

  “沙漠军团也说脸狺呢,说起来呸呸的乱吐口水,好似倒楣似的。”我又说。

  “几十年前,听说军团还捡到过一群无人的骆驼队,说是一个脸狺给另一个去送礼的呢!”

  “这个不怕,有人情味。”我格格的笑了。

  “伊底斯——”

  沉默了许久的马诺林突然开口了。

  “要烟吗?”伊底斯问他。

  “这个脸狺,到底在哪里?”马诺林低沉的声音竟似在怀疑什么似的。

  “你问我,我怎么说,沙漠都是一样的。”伊底斯竟含糊起来。

  “小的甜薯可以吃了,谁要?”荷西在火边轻轻的问。“丢个过来。”我轻叫着,他丢了一个过来,我半坐起身接住了,一烫手,又丢给米盖,他一烫又丢伊底斯。“哈哈,真是烫手热薯,谁也接不了。”我嘻笑起来,忽的又丢来给了我,将它一接,往沙地上一按。

  这一闹,四周的阴气散多了,荷西又在加枯干的荆棘,火焰再度穿了出来。

  这时,吉瑞的帐篷里突然骚动起来,东西碰翻了的声音,接着婴儿夏薇大哭起来。

  “吉瑞,什么事?”荷西喊着。

  “三毛扑在后面帐篷上,弄醒了夏薇。”黛奥可怜兮兮的叫着,煤气灯亮了起来。

  “我没有,我在这里。”被她那么一讲,竟抖了一下,接着不停的抖起来,四周的人全往他们帐篷去看,只我一个人半躺在火边。

  “睡得好好的,后面靠林子那面帐篷啪的一声怪响,”吉瑞解释着,米盖拿个大手电筒去照。

  “嗯,这里有爪子印啊,好清楚一串,快来看。”听见米盖那么一叫,我坐直了,就往黛奥喊,男人都跑到黑暗里去。“快过火边来,来火边吧!”

  黛奥跄跄跌跌的奔来了,脸色雪也似的白,夏薇倒是在她怀里不哭了。

  “是狼吗?有郊狼吗?”她背靠着我坐下来,人亦索索的抖。

  “哪里有,从来没有过,别怕。”

  “怕的倒不是狼——”我注视着慢慢转回来的人群,又缓缓的说。

  “几点了?三毛。”

  “不知道,等荷西来了问他。”

  “四点半了。”伊底斯低低的说。

  “喂,别吓人,不是一道跟去找爪子印的吗,怎么背后冒出来了。”我一转身骇得要叫出来,黛奥本来怕沙哈拉威,这会子,更吓了。

猜你喜欢

阅读感言

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文章推荐
深度阅读
每日一善文案(精选94句)有一种牵挂叫做:甘心情愿!山村雨后题你在我的诗里,我却不在你的梦里止于唇角,掩于岁月时光是个看客唯有暗香来左手流年,右手遗忘蓝色风信子那一季的莲花开落无处安放的爱情青瓦长忆旧时雨,朱伞深巷无故人那首属于我们的情歌,你把结局唱给了谁为旧时光找一个替代品,名字叫往昔少年的你行至盛夏,花木扶疏你是住在我文字里的殇其实爱不爱,变没变心,身体最诚实南方向北处,似有故人来墙外篱笆,墙内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