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沈小洁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如果说在她没听到周亚民“痛说革命家史”之前还对周亚民满腹抱怨的话,现在她对周亚民释然了。不但释然了,而且从心里升起一股敬佩之情,多么有血性、有担当、有抱负的男子汉啊!为了母亲的嘱托,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为了尽快扑灭家乡的疫情,放弃条件优越的大城市,自愿到艰苦的农村,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呀,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自己何去何从。如果选择留在海杭,她和周亚民就可能从此天各一方,分道扬镳。如果跟随周亚民去了他的家乡,她的前途,她的奋斗目标就前功尽弃了。
鲁迅夫人徐广平说,“爱情的滋生是漠漠混混,不知不觉的。”这个沈小洁有切身的体会,究竟她是什么时候爱上周亚民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开始她只是觉得周亚民正直,憨厚,虚心,好学,只是对他有好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慢慢的……
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周亚民的情形,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父亲领着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家里,当时她也在家,见父亲带陌生人来家很是意外,因为父亲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从不带外人到家里去,不但他不带,也要求妈妈和她不能带。可今天怎么破天荒地带人来家呢?强烈的好奇心使她对周亚民特别的注意。她认真的把来人打量了一下,一米八左右的个子,不算太白的脸庞上架着一副宽边近视镜,上身穿了一件土黄色的粗布褂子,下身穿黑色涤卡裤,脚上穿了一双手工做的黑色圆口布鞋,标准的一身农民打扮。
“来,介绍一下,他是临床医学系的周亚民同学。”父亲拍着周亚民的肩膀说。
临床医学系的学生?沈小洁怔了一下,就他?如果不是父亲介绍,她还以为是农村的远门亲戚呢!
“你好!”沈小洁不热不冷地说:
周亚民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小洁冷淡,谦虚地说:“来跟沈教授请教些问题。”
沈小洁没有在客厅再待下去,说了句“那你们谈吧”就转身钻到了自己的房间。可以说,她对周亚民没有一点感觉。
父亲和周亚民在书房里整整谈了三个小时。
从此,周亚民成了她家的常客,几乎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和父亲钻到书房,一谈就是半夜。
有一天她实在憋不住了,问父亲:“你怎么对周亚民如此用心?”
父亲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说:“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可以这么说吧,在我所教过的历届学生中,像周亚民这样用功的太少了,虽然他来自农村,条件不好,但他不自卑,不气馁,争强好学,刻苦钻研,他的学业水平在全系中是最好的,最近,他又在研究破解肺癌的方法,这个项目我也参与了,并且进展很快,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肺癌将不再是医学难题。”
啊?沈小洁瞠目结舌了。人不可帽量,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如此土帽的人,竟和高端医学连在了一起,她不禁对周亚民刮目相看了。
在爱情的问题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爱情观,有的人注重貌相,有的人注重才华,有的人注重钱财,有的人注重家庭,沈小洁属于第二种,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她最佩服的是有才华的人,当沈小洁得知周亚民是个才华横溢的人才时,立刻从心底产生一种仰慕之情。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会转化的,有的开始只是师生关系,但慢慢的会转变成爱情,例如鲁迅和徐广平,开始是师生关系,但最后却成了夫妻。沈小洁也是如此,开始他和周亚民只是师妹师兄关系,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慢慢地变成了爱情。
当沈小洁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的时候,他已经离不开周亚民了,哪怕有一天他不到她家里去,或者见不到他的人,她就觉得六神无主,心烦意乱。
毕业实习开始了,她主动报名和周亚民到同一个地方实习,为的是对周亚民做更深入的了解,但她的要求没被批准,理由是儿科医学系没有到那个地方实习的计划,她去了另一个市级医院,而周亚民去了他家乡的一家县级医院,两地相距五百多公里。
在那个医院,沈小洁忍受着相思的巨大折磨,她拼命地工作,拼命地看书,以图分散她对周亚民的想念,但是不行,每逢她值夜班或者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周亚民的影子,这影子挥之不去,反复闪现。实在忍不住,她只有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给周亚民写信。
信写好了,但并没有马上寄出去,理智告诉她周亚民毕业后的去向不明,她不能贸然把她对他的感情表现出来,她只好把写好的信藏在自己的拉杆箱里。
半年啊,只是半年的时间,当她实习结束返回海杭的时候,她数了数,一共给周亚民写了八十九封信。当然,这些思念,这些信件,周亚民一概不知。
沈小洁相信,自己是海航户口,毕业后在海航找个医院上班不成问题,如果周亚民也能留在上海,他就会捅破这层窗户纸,向周亚民袒露心迹。为此,她苦苦哀求父亲,让父亲给周亚民联系了一家有名的医院。虽然沈文轩对女儿的要求不太乐意,但由于周亚民在他心中的分量,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依了沈小洁。
一切都按沈小洁的计划进行着,没想到周亚民却突然要回到H参加抗击新冠肺炎,并表示抗疫结束后不会再回来了。
自己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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