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贫困户吴发生自杀,吓坏了挂点帮扶干部万平。
近半个月来,吴发生一直嚷嚷着要寻死,万平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劝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没有十分在意。吴发生长了带状疱疹,长在左耳里,很痛,痛得钻心,还压迫了神经系统,弄得左眼闭不上,左边的脸也僵住了。万平带吴发生去了县医院,去了市医院,痛止住了,头却晕得要命,每每站起来,就仿佛要跌倒,整个屋子在眼前转个不停。病了,做不得事,一天到晚在家里待着,很烦,便想死。吴发生说:“过了六十,满了花甲,去死,不算短命鬼。”他又说:“现在还能动,动不得,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想死都死不成,更加受苦。”他还说:“我孤单一辈子,不想连累别人,死了,一了百了。”吴发生说了很多要死的话,全是冲着万平说的。万平听了,无非劝了几句,像“你六十岁还年轻呢”、“你身体棒棒呢”、“你得的病不致命呢”等等,劝是劝了,也没有往坏处去想。不料,吴发生当真自杀了。
吴发生是在下半夜六点左右喝下农药的。这一夜,电闪雷鸣的,暴雨如注,盖住了吴发生痛苦的叫喊。他喝了农药,喉咙火烧一样,便倒在里屋的床边,嘴巴立即呕吐起来,脏东西溅满一地,一身衣服也污秽了。万平六点半到达吴发生家时,大声地叫着:“发生,开门。”吴发生病后,万平每天这个钟点到吴发生家送早餐,照料吴发生服药。万平每天到达,总是大声叫吴发生开门,这天,却没有听见吴发生的应答声。往日,吴发生即使头还晕着,也会很快应声把门打开,还会说一句歉意的话:“劳你万干部来服侍我,我担当不起哟。”三年多了,吴发生总是叫万平“万干部”,万平让吴发生叫“小万”,要不叫名字,吴发生不听,照样叫着“万干部”。可这一天,吴发生没有声响,他家的厅堂大门一推即开。万平迈进门槛,朝敞开门的里屋瞭了一眼,大吃一惊,手中提着的快餐随即摔在地上,一把来不及收拢的伞也跌落门外,随风吹得很远。
“发生啊,你真死啊!”
才二十三岁的万平慌乱中大喊一声,四肢吓得不停地颤抖。万平从来没有见过死人,这会儿,他麻着胆子奔到吴发生身边,连续喊着吴发生的名字,伸手摸了吴发生的鼻喉。万平摸到了吴发生一丝微弱的气息,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120。万平拨打电话时,手和声音都抖着,万平吓得不轻。
2
吴发生在ICU昏迷了三天,醒了过来,接着又住了二十三天院,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带状疱疹引发的一些症状,渐渐消除。一共二十六天的医院生活,万平全程陪伴,连ICU的三天,万平也在医院候着,见吴发生活过来了,万平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期间,村里的第一书记来了,村干部来了,乡党委书记来了,连县里的副县长也来了,都在关注着吴发生的生命,让万平既感动,又挺内疚。万平感动,那么多的领导来关心一个普通的贫困户,使他又一次体会到了扶贫工作的温暖。万平很是内疚,是偏偏他挂点的贫困户要自尽,他觉得影响很不好。万平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就下乡扶贫,干劲十足,几乎长年住在农村,对工作十分上心。他帮扶的三户人家,眼看要摘帽了,却出了自杀的事,窝心。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不过,想归想,万平照顾起吴发生来,依然很周到。他不让村干部派人来轮换他,坚持一个人二十四小时护理吴发生,陪着打针,帮着洗脸刷牙擦身子,扶着上卫生间。头几天,万平还替吴发生擦皮股。长大至今,万平只记得父母给小时候的他擦过屁股,他从没有擦过别人的屁股。吴发生大便,手僵着,擦不了屁股,万平二话没说,便擦了。
谁知,吴发生不但不感谢,反而说:“这下,万干部晓得屎臭吧。哪个叫你救我?这下连屁股都要万干部擦了,你自找的,活该。”
吴发生醒来以后就不配合治疗,他反复说:“让我去死,多简单。我不遭罪,大家不遭罪,多好。”他不让护士扎针,骂护士。医生来了,骂医生。骂得最多,是万平,他甚至骂万平不得好死,他骂道:“万干部,你救我,救绝啦。救了我,我就要磨死你。”骂累了,仍犟着不让扎针,手和脚不停地窜动着。无奈,万平只得帮助医护人员把吴发生挷在病床上。
万平说:“发生,听话。”这几天,万平说得最多的,就这四个字。
生病之前,吴发生并不是犟脾气,说话和和气气的,挺随和。他也是个勤快的人,虽然从未娶妻,一个人过的日子,不算好,也过得去。万平来挂点之前,吴发生种水稻、种菜、养鸡养鸭,自给自足,温饱有了。他偶尔会去打打零工,口袋里也有一点点零花钱,也很满足。吴发生不抽烟不喝酒,人长得精瘦,倒也很有精神。万平第一天来他家,说起致富,吴发生就问:“我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万平便喋喋不休地跟吴发生先讲大道理,讲小道理,再讲小小的一个理。万平说:“组织上让我来联系你,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吧。”
万平那天是晚上来的,一讲开,讲到半夜三更了,吴发生早犯困了,便说:“看你这么年轻来求我这个老作田佬,我愿意致富。”说完,就眼皮打架,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工作算是顺利。吴发生原先种一亩水稻,种一季,产两千多斤稻谷。另种了两分地的瓜果蔬菜,又养了八只鸡、十只鸭,这些都不卖,自己吃,足足有余。万平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就要吴发生种三季水稻,养一百只鸡加一百只鸭。万平给吴发生算了一笔账:“三季水稻可以收到六千多斤稻谷,卖三千斤,按一百五十元一百斤,有收入四千五百元。三千斤稻谷自己吃和喂鸡鸭吃,差不多够。卖一只鸡,两百元,一百只有两万元。卖一只鸭,十六元,一百只有一千六百元。这里说的是最低价。就这么算,你一年的收入应该不少有两万五、六,脱贫可以啦。”
吴发生说:“做这么多,太累。”
万平答:“力气又用不完,用了还会再来。”这句话是他父亲说的。他读大学前不愿做家务事,强调要学习。父亲一定要他劳动,是用这句话教育他的。他这会儿用上了,很有些得意。
不想吴发生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养这么多鸡鸭,怎么卖得掉?”
这就难不住万平,他立马说:“这不有我?你只管养,我负责卖。”
就干了起来。吴发生要了邻居的承包山,和自己的承包山连成一块,又承包了山窝里的一口鱼塘,用了一个星期围起了一块十来亩的林地,开始养鸡和鸭,还在塘里放了鱼。买鸡苗、鸭苗、鱼苗的钱,三千多块,万平出的,吴发生说:“万干部,你出的钱,卖光了鸡鸭鱼,还你。鸡鸭鱼卖不掉,就抵给你啦。”万平说:“这么点东西,我肯定卖得掉。”吴发生做养殖是一把好手,种水稻更不在话下。只是,种多了,养多了,活便多了,一天从早忙到夜,够费力气。好在万平说话算话,第一年的鸡、鸭、鱼,万平所在单位的职工便全买去了。万平的单位有两百多人,很喜欢土鸡土鸭土鱼的,还嫌不够呢。可是,吴发生不干了,他说:“光卖给你单位的干部,这人情债,我还不起。”万平马上说:“你再多养些,我全部卖给生人,上网销售。”吴发生第二、第三年的养殖量便扩大了。实际上,从第二年夏天起,吴发生天天可以在网上卖鸡鸭,加上万平教会了吴发生搞直播,他的鸡鸭鱼就卖得小有名气。轮到上面来检查,吴发生都会说:“扶贫好,万干部好!”
按说,吴发生干得好好的,不可能自寻死路。也就是突然染病,痛,烦躁,干不了活,自我感觉不好了。他生病的日子,万平帮着喂鸡鸭鱼,他的两个侄子也帮着做事,可疼痛依然把吴发生折磨得十分难受,就对万平说要去死。万平说:“你这病很快会好的,讲什么死呀。”吴发生说:“一天不得一天过,巴不得立马到阎王那里去。”吴发生说得很随意,万平顺耳一听,以为没有什么事,便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万平说话一向实在,不喜欢重三倒四,老说一样的话。吴发生说死的时候,不停地摇着下巴尖尖的脑袋,过早布满皱纹的眼睛也不看着万平,万平更加不往心里去。
万平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交往三年多的吴发生会死得这么坚决,连治疗都不让。把吴发生挷起来打吊针,吴发生照样把病床摇晃得历害。吴发生的喉管被农药烧哑了嗓子,吴发先仍不停地骂人,不停地说:“万干部,我去死,干你什么事?”
万平先是好言相劝,好话说了许多,没有用。吴发生一下子没有捆住,就去拔针头。这天,万平火了,他大吼一声:“吴发生,那天你死了,关我屁事!你没有死,不能让我看见你死。你一定要死,机会多了。我不在时,你尽管去死。”万平吼得整个病房都听见了,万平还把“你尽管去死”重复了十多遍。毕竟,万平从来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他把自己的脸和脖子全涨得通红。
万平这一吼,把吴发生震住了。万平说话一贯很慈和,对吴发生说话,很客气,说得吴发生很愿意听。吴发生刚见到万平,就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不光长得俊秀,还很会说话。那天,万平说完一段话,用一双大而鼓的眼睛看着吴发生时,吴发生说:“你和我对脾气呢,你说话,我听了。”那晚,即使万平说得他打瞌睡了,他还是觉得万平说话很好听。吴发生并不是跟谁都讲得来,跟万平,倒是很亲,一见就亲,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举手投足也挺默契。两个人相处了两年多后的一天,吴发生差点说了,“万干部,你要是我儿子,多好啊。”结果还是忍住了,他不敢想万平做儿子。
3
第二十七天上午,吴发生出院。万平发了一次火,吴发生不反抗治疗,身子骨好转起来。只是,万平发火那天起,吴发生不怎么说话,他被动地让医生、护士弄来弄去,被动地接受万平的服侍。他不再让万平给自己擦屁股,到了卫生间便叫万平出去,不当着万平的面屙屎屙尿。他叫万平把吊针的瓶子挂在墙上,自己屙屎,自己擦屁股。头一回,万平不肯离开,吴发生就说:“放心,我不会死在你面前。”
万平本来有好多话要说的,理不清头绪,便默然了。他照顾着吴发生,顶多说一句“吃饭啦”、“睡觉啦”、“服药啦”,算是同吴发生打招呼。病房里住着三个人,很挤。万平头一夜是挤在吴发生病床上睡的,第二晚才租了一张折叠床,夜里摊开在吴发生病床前。万平往常很能睡的,可医院灯光太亮,病房里一个陪护的妇女呼声太响,加上他心里不踏实,就睡不着,好几夜睁眼到天明,熬得一张脸都显得苍白无力。要不是万平年轻,白天吴发生打吊针时,他在吴发生床边能眯着一会儿,怕是要吃不消。病人苦,陪病人更苦,而万平又不得不陪。这不,万平骑着摩托车搭着吴发生回家,也打算在吴发生家住下。
吴发生心中有点想万平在家里住,嘴上却说:“你想管我?”
万平笑笑道:“怕你找死。”
吴发生说:“我要去死,你看得住?看住了今天,还有明天,你还能一辈子看住我?”
万平说:“我要看住你两辈子。”
万平边说,边忙碌开来。他扶吴发生在椅子上休息,便去整理房间。吴发生的房间太乱,被褥太脏,万平一股脑搬到了厅下,又进屋去找出了这几年单位慰问吴发生的床单、被子,铺到床上。铺好,万平对还很虚弱的吴发生说:“发生,你睡一觉吧。”又去洗脏衣服、被子了。
吴发生在医院没有睡好,一上床即睡着了。等他醒来,已是中午。初冬的阳光正暖暖地照进窗户,照在吴发生头上,使他触到了一阵温热。他起来后,见院子里晒着两竹篙东西,知道万平洗了好久,心头便有些不过意了。吴发生喊了几句“万干部”,不见应答,说:“不怕我死啦,走掉啦!”
恰好万平气喘吁吁地跑进门,听见了,说:“你这不没有死嘛,我去买饭了。”万平不会做饭,他挂点的另一户贫困户,他叫她大婶婶的很会炒菜,就张罗着开了个餐馆,他每天在大婶婶的餐馆里吃饭。这天洗好了被子和衣服,过十二点了,见吴发生还睡着,便跑去买饭。来回半个小时不到,万平还是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吴发生再发生意外。吴发生说了,不当着万平的面去死,没说不去寻死,仍然是个隐患。他一边跑一边想,他住下来,一定要使吴发生放弃轻生的念头。
住下了,头一晚并没有说什么话,一早醒来,万平说:“发生,你身体真热,炭火一样。不像我的脚,冰冰凉。早就该同你一起睡了,真享受。”
吴发生一愣,一时接不上话来。隔了好一会,才说:“我一个孤寡老头,身子热顶什么用?”
万平说:“和你睡,暖。”
“你怕我寻短见,还暖。我还觉得冷呢。”吴发生起来打开窗户,吹进一股冷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接着说:“今年冬天冷啊,冻死我去吧。”吴发生这些日子不怎么想死了,可他自杀不成的羞愧还是摆脱不了,嘴巴说出来的话,依旧离不开死。他又说:“病了,才晓得年轻时耽搁了。那么多姑娘想嫁给我,我硬是不要,一个人过,无牵无挂,蛮好。一病,病得这么凶,哪天起不来了,怎么办?这死又没有死掉,我都没脸见人了。万干部,感谢你照顾我。你还是别睡到我屋里,你有你的事,天天陪一个病歪歪的作田佬,有什么出息?”
这是吴发生自杀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觉得可以劝劝了,便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老伴?”
“拉倒吧,我这个样子,狗都嫌。”
“我不嫌,肯定有不嫌你的妇女呢,要不,我试试。”万平不要吴发生插嘴,继续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你活得不赖。至少,比我活得轻松。你鸡鸭鱼养着,水稻种着,才修的新房子住着,有病有痛又不要花多少钱,这农村空气新鲜,住得舒服极了,好得很呢。看看我,除了工资,一无所有,工作压力又大得很,要说,我还想死呢。”万平没有想到,自己说出来的话,这么悲催,便停了停,方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是古人说的。我想啊,睡觉睡到自然醒,活着活到自然死,人生就有意思了。”
吴发生答不上话来,就“嗯”了一声。
这就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些日子,万平除了同吴发生劳动、聊一些闲天,便是发微信,陆续地叫村干部、邻居和扶贫干部来家里看望吴发生。万平在微信里叫大家不要特意地来,要顺便路过一样,进家里来同万平、吴发生说说话,偶尔也可以留下来一起吃饭。吴发生身体得到恢复后,对万平说:“自己做饭吃吧,别浪费钱了。再说,餐馆的东西,吃得腻。”吴发生便进了厨房,还教会了万平烧火做饭。话说开了,两个人只要醒着,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东说西,说南说北,不再说“死”字了。
第八十天,吴发生对万平说:“我要请大家吃一餐。”
“哦。”
吴发生说:“那么多人来看我,送钱送物,按乡下的风俗,要请大家吃一餐。干部,你请。亲朋好友,我去请。”
万平高兴地同吴发生商定了日子。
吴发生就在家里摆了三台,把村干部和左邻右舍请来了。吴发生亲自掌勺,菜上好后,他还端着酒杯,一个一个地敬酒。吴发生只是用酒杯碰碰嘴唇,并不喝下。每到一个人面前,吴发生碰杯以后,都说一句话:“不好意思了。”
4
第一百天,万平要回单位上班了。从吴发生入院那天起,万平陪了九十九夜。这个数字,万平没有算,吴发生记得清楚。九十九夜里,吴发生催了万平七次离开,他自杀了一回,喝到了农药的苦,嗓子烧哑了,又没有死成,他不可能第二回重蹈覆辙。万平当然知道吴发生不会再做出格的事,住下了,离不开,就不走。开头那两年多,万平住在村部,白天除了开会,他便往挂点的三户人家跑,一家一天,帮着做这做那,雷打不动。如今,三户人家都摘去了贫困户的帽子,万平仍不太放心的,还是吴发生。喝了农药后,吴发生的精神明显差了好多,稻田里的活干不动,鸡鸭也养得少了,还整天喊着头晕。万平为吴发生增加营养,学会了杀鸡,每星期炖两只鸡给吴发生吃,并配上枸杞、党参、红枣、当归等药材,才吃得吴发生脸上有了红晕。万平要走的前十来天,就开始想,要跟吴发生好好谈一次,这天,终于想好了,也鼓足了勇气,便开口说:“发生,让我拜你为干爸,好吗?”
吴发生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万平会突然说要做他的干儿子,他好久以前想过要万平做干儿子,不敢说。万平说出来了,他仍旧不敢,立马答道:“你有你的父母,不要认我做干爸。”
万平却跪了下去,喊了干爸。
吴发生慌了,不知所措,也不答应。
万平进一步说:“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僵持了几分钟,吴发生应了。应了,还说:“我的好儿子呀,干嘛要这样嘛。”赶紧把万平扶起来。吴发生接着说:“干部本来就是人民的儿子,你认不认,也是我的儿子啊。”
“那不一样。我要真心诚意地叫你爸,爸!”
吴发生便大声应了。
万平让吴发生坐下,他站在吴发生跟前,说:“过两年,我结婚,干爸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
吴发生笑着说:“那是肯定的。”
万平说:“又过两年,我们要生第一个孩子,你要来喝你孙子的三早酒哦。”
吴发生说:“那是肯定的。”
万平说:“我们准备生三胎。老大三岁后生老二,老二三岁后生老三,你都要来喝你孙辈的三早酒哦。”
吴发生掐指算了算,说:“这可要十多年,不晓得我的命可有那么长。”
万平说:“别管你能活多久,反正,你要答应我,一定来喝我们第三个孩子的三早酒。”
吴发生双拳一握,擂了一下双腿,口气硬朗地说:“那是肯定的。”
万平说:“这些还不够呢。将来,我的三个孩子上大学、结婚、生孩子,干爸都要来喝喜酒。干爸,你一定要来,一定能来,你就答应了吧。”
吴发生眼睛湿润了。他抬头望了一脸认真的万平,嘴唇哆嗦起来。少顷,吴发生嚯地站起,抱住了万平。他说:“万干部啊,不要再说了。以后你们家的好事,我都参加。我一定听你的话,睡到自然醒,活到自然死。只是,你不要认我做干爸,我也不能做你的干爸了。”
吴发生的话越说越响,震得院子里站满一棵樟树的麻雀,全部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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