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领导和老师带着挑选出来的女孩们排练了几日,准备在周末给乡亲们展示训练的成果,并决定出正式的演出人员。
音乐教室是学校里唯一用砖砌的屋子,很气派,每晚合唱排练开始时,白蔓君都盘着腿靠在走廊的墙上听,偶尔站起来,踮起脚往里面张望她从没见过的手风琴。
“你怎么不去?”胡十八也陪着白蔓君靠坐在音乐教室的走廊上,他的脸上新添了伤口,是村口的孩童用石头和泥块砸伤的,伤口渗着血,在昏暗的灯光下泛出鲜艳的颜色。
“我不想去。”白蔓君抠着指甲,腿脚却随着教室内音乐的节奏摇晃着。
“你都会唱了,还说不想去?要唱就当领唱!”
“……你……这谁不会唱!”白蔓君有些着急,喊了出来。
“我就不会。”他逗她。
教室内的音乐声停了。大家都察觉到走廊有人在说话。
片刻,教室内的音乐声又响起来。
“你是不是想去唱。”
“嗯……”白蔓君的鼻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梦想很近很近,甚至只隔着一堵薄薄的砖墙。
白蔓君被一股气力带得站起来,手腕被胡十八的左手握紧,他用整个右侧身躯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同学你好,我们在排练,请问你有什么情况要反映吗?”城镇来的音乐老师很温和地一边问一边缓缓将视线从乐谱上转移到教室门前。
所有的歌唱声都停止了,手风琴也不再拉响,明亮的光线胜过每一缕从毛纸窗户渗出来的微光。
教室里很安静,偶尔有倒吸凉气的声音和几声忍不住的惊呼。
女孩们大都只是听说,学校食堂后面的仓库里住着个叫胡十八的人,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如今赖在学校里赶也赶不走。听说却未必见过,她们都打心底里对胡十八充满着恐惧和好奇。
年轻的女音乐老师也没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个孩子。
胡十八感到紧张,他感觉照在身上的每一束光都是滚烫的。
“那……那个……报告老师!我这里有个领……领唱人选!唱……唱歌儿好听!人也好看!老师你让她试试!”好像舌头打结了一般,说出来的话磕磕绊绊,发音也奇怪。
明亮的教室将胡十八的和他所牵着的白蔓君都照得清楚。他从未感到这般紧张无措,所有的光亮和视线都在炙烤着他。
“去呀……快去呀……”胡十八左手用力,将拉着的白蔓君往前拽,“快去呀,去唱!去唱给她们听!去呀!”
慌乱的催促生成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白蔓君往前走,她看着站成三列的女学生们,看着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的领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音乐老师和静静摆在地上的手风琴。
这是她从未进入过的音乐教室,她看着这些,好像涉足了她认知之外的世界。
若是唱了,被选中了,或许往后就能日日在这样的教室中歌唱,能穿上漂亮裙子和演出服站到舞台上表演,还能去镇上、去省城,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白蔓君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歌,双手紧张地来回摩挲着衣边,嘴上却悠扬地唱着。老师和学生都听入了神,胡十八也静静听着。
今天是合唱团试服装的日子,新订的衣服刚刚做好,肖主任将服装叠好了用细麻绳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领唱的服装是肖主任找镇上的舞台服装师傅亲自设计的,做了两件,都是鲜红色,一件胸前绣了星星闪片,另一件则用黄线绣了五颗星星,后背做的都是挂脖镂空的款式,很洋气。这两件衣服单独叠好放在了车篮里。
肖主任推着自行车往音乐教室的方向走,却听到白蔓君在唱歌,又看到胡十八站在教室门口,专心致志地听着。
肖主任大声地敲响了教室的门,打断了白蔓君的歌声:“老师,让孩子们试试衣服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说毕便自顾自地把衣服分发下去。
“让蔓君试试领唱的衣服吧?刚听蔓君唱了几段,是好听的。蔓君形象也不错,合唱团里也有两位领唱的,一位领唱低声部,一位领唱高声部,也很好。”镇上来的音乐老师笑着说。
领唱的裙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分了一套给白蔓君,关上房门拉上帘子,白蔓君和其他姑娘们一同把衣服换起来。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