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色

　　天际边，一道山梁的延伸

　　直至蔓延进

　　铅色的云堆

　　那儿，有一个人把一个褡裢驮上山背

　　那儿……

　　有一只蚂蚁掮着一颗蚂蚁蛋

　　到一滩积水边，多么

　　像一个扛着羊皮筏子的人

　　——望不到波涛的对面

　　我两手空空，暮色中

　　我肩着我的背影

　　步履

　　蹒

　　跚

　　秋 天

　　河道里行驶着一辆胶轮马车

　　掌辕的是一匹枣红马

　　谁能把那单调的铃铛声掐

　　下一朵

　　装饰在这个秋天的午后

　　一股飓风窜上了山冈。

　　一片云朵轻轻追逐着

　　一只土拔鼠黑溜溜的小眼睛

　　向四下里张望

　　我与秋天的距离，是：

　　在一个泉眼边

　　我掬起一捧清水的距离

　　是那一口泉水由嘴唇沁入到

　　心脾的距离

　　是湿了衣角，沾上沙土

　　如同一朵云——挂在村庄

　　的檐角

　　在太阳下晾晒着

　　是沉默到沉默的距离

　　生 动

　　几孔窑洞，门前泥泞

　　一道车辙印，拐弯，爬坡

　　上了背后的山梁

　　鸟鸣叫，从一个芨芨墩

　　里飞起

　　一截长城，磨损得

　　低矮，皴裂，好像是在

　　时光的岸边

　　涸久了的

　　一条鳄鱼

　　羊圈里的那条狗

　　是听到我的脚步后狂

　　吠不止的

　　空气低垂——是坡上溜

　　下来的一群骡子

　　坠弯的

　　而坡地里的一辆架子车

　　并没顾及暮色的沉重

　　挥动木杈的人，依然不停地

　　添加着一个个禾捆

　　乡村：麦草垛

　　庄稼已收割，一个个麦草垛

　　堆在空荡荡的打谷场上

　　这分明是一个个金黄色的

　　谷仓呀

　　里面贮存着春花秋实

　　光亮的白天已过去

　　傍晚来临，夕阳橘色余晖

　　映照

　　这一个个麦草垛，又像

　　几团

　　锦绣的云

　　随着夜幕降落

　　暮霭正在一点点地吞噬着

　　这些麦草垛

　　我在想，这么多麦草垛，

　　一晚上

　　能不能喂饱黑夜这匹马

　　夏日田野

　　嘀了一声，又嘀了一声

　　像是几个举着火把的人

　　走出了一个年代久远的地洞

　　这是一个夏日的正午

　　寂静的田野里

　　传出的几声虫鸣

　　这是一只蝴蝶在一个花盘上

　　又添了些时间的

　　过程

　　田地里的麦穗小而翠绿

　　除了一条小溪像大地的青筋

　　除了小溪旁一头默默吃草

　　的驴

　　田埂上，还有一位割青草

　　的老人

　　时不时地，往上

　　捋一下袖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