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 杏

　　你坐在那里，你一直呆坐在那里。

　　风坐在那里，风一直呆坐在那里。

　　银杏树，那不断弯曲的金色。

　　梦跑调，不能轻易弯曲下半夜。

　　天越来越冷，黑空气开耀眼花蕊。

　　什么坐上胸脯，慢慢移开干咳。

　　有时，你和风开始动摇，

　　从远处，闪烁如蜕皮的蛇身。

　　因为你一直在那里，你的影子也是冷的，

　　头脑里有一座花园，你装得下整个冬天。

　　月亮从衣领上升起，拉开窗帘又如何——

　　满院银杏叶，我脱下体内仅有的几克黄金。

　　十一月

　　除了枯叶，我叫不出你的名字，

　　因为死亡，我还没有活够，

　　而夜晚，你要不断被收回。

　　也许我不是湿的，不是睡眠之外，

　　需要交出的部分。

　　地平线，它慢慢变老，

　　从更远的地方，我们挖自己的骸骨。

　　冬天，没有更多的墓穴，

　　身体只是遗憾，明天是父亲的节日。

　　黄道吉日

　　今天可以上山，今天可以打鱼，

　　尽管大雾遮天，地上还结冰，你戴着尖圆的

　　帽子。

　　今天可以筑灶，今天可以上坟，

　　外面下着大雪，你熬开中药30次。

　　今天可以求嗣，今天可以纳畜，

　　梦中的儿子摇着响铃，睁开眼发现有人在喊爹。

　　今天把床挪到墙西，月亮可以听见我的幸福，

　　今天把我灌醉，明天的太阳会笑掉牙齿。

　　今天可以亲吻你的指尖，那一点点的疼痛

　　今天的门窗全打开，十方野鸟飞上我的屋顶。

　　今天可以掘井，挖出的水再苦，也是甜的。

　　今天可以安葬，选个好时辰，把我的每一份念头

　　放到土里去。

　　发新愿

　　我要种几棵树，把它们种在半山去，

　　我要定时去浇水、施肥，看着它们长出第一片新叶。

　　树大成林，夏天我能享受那点点绿阴，

　　想着我的诗句，也是清爽宜人的。

　　我要把父亲的遗骨移到树中间，

　　让他老人家在寂寞的土里也能听见风和蝉声。

　　我的儿子会长大，秋天了，

　　他背着背篼去捡山上的枯叶，他的母亲会夸我

　　穷人家的日子也有轰轰烈烈的时候。那个夜晚会幸福

　　我抱着月光睡着了，睡着了也会再次被笑醒。

　　我要把更多的树种进来年的梦里，让它在每一刻噼啪发芽，

　　愿我的呼吸也开出迷人的郁金。

　　我要种许多树，把它们种进肺心去，

　　尽管我咳嗽，打着喷嚏讨生活，但我的一生，有用不完的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