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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孕(外三章)

时间:  2023-12-13   阅读:    作者:  邹岳汉

  莽撞。热忱。涉世未深的春阳,不论晨昏地出入皑皑雪峰贞洁寂寞的寝宫。高挺白晳的乳峰上,遂点染少妇羞怯怯的潮红。

  于是,静夜里,雪泉淙淙,传递着越来越大胆的喁喁情话。

  山下。草坡上低矮,整洁而温馨的帐篷里,牧马人轻轻推醒他新婚的妻子:

  ——听,那是胎音!

  凌晨。大雪山束腰的雪线终于临盆般轰然崩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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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的爆破!

  冰雪的流沙!冰雪的烟雾……

  一场壮丽的雪崩,春的诞生。

  还等待什么?

  年轻的牧人翻身跃上蓄养一冬的黑骏马,抖缰,夹腿,一声吆喝,迎着刚刚露脸的半轮红日,奔向开始泛绿的草原,去寻找刚刚落地的早春。

  春雨

  一响惊雷,向大地广播一则惊人的消息:

  立春。黎明时分。一群冬的囚徒,从禁卫森严的天牢里叛逃了!

  余音未尽,一股凛凛刺骨的寒流袭来,从冬的暗堡里窜出一支杀气腾腾的追兵。

  一小朵乌云,在闪电长鞭利剑的胁迫下,从地平线低矮的门槛边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于是苍灰的天穹下,迅速长起一株遮天蔽日的蘑菇,释放出核裂变巨大的能量,在刚刚解冻的广大土地上,播种一行行潮湿的心事。

  播种一株株等待发芽的希望。

  播种这个季节不该有的忧郁。

  几响春的礼炮过后,是一支春风扑面得意洋洋的协奏曲。

  倾情。倾盆。一场久期终至悲喜交集热泪纵横的春雨!

  雨丝儿挥金针,时紧时慢,将鸿蒙无际的田畴,绣成一方迎春归的罗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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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丝儿勾银线,不粗不细,染桃红柳绿,为早春织一件出阁的新衣。

  春潮

  昨宵,一场春雨。

  秤砣雨点,把一平如镜的河湾捶打得麻麻坑坑,照不见一星桅灯渔火。

  小花猫般文静悠闲,绕村而过的小溪,暴涨成百头豺狗般浪奔狂哮,浑浊发黄的大河。

  洪波起伏。承载着衰草,断枝,冰碴,残雪,陈年余孽,沿途滋生的泡沫……

  虚晃。招摇。一顶顶被抛落的冬的皇冠,在急湍凶险的波峰涡谷间,无可奈何地,跌跌撞撞地挣扎,漂流。

  春江一腔豪迈,澎湃而东。不在意滚滚潮头上漂浮着什么,混杂些什么,卷走了些什么。

  春潮,暗涌。洇透江南。

  塘满。田白。沟渠欢唱。

  晒坪。屋场。田埂。路坎……都被春潮泛起的热忱深深感染,旺火烧开的锅灶般,蒸腾起一绺绺响嗞嗞暖洋洋,透着土地醇香的雾气。

  潮润瞳眸。壮男少女们的目光,月下井泉般明晃,柔和,涌突一股新鲜强健的活力。

  涌上心头。广阔的田园将要染绿。

  隔年播种下的心愿,该要发芽了。

  回飞

  高崖。

  孤。绝。

  远方。迷蒙而诱人。

  远方。可有永不落的太阳?

  有更高阔更蔚蓝的天空,有如我孤独如我年轻雄健的鹰么?

  耸动。肩峰抖落几片败羽。

  (一场小雪)

  飞出。踏无形之天梯。三翻九转,破雾穿云……极速。抵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背负青天。远离故土。

  初丰的羽翅被阳光洗濯出剑刃的辉光,划裂一匹崭新的蔚蓝,漂游在舒展柔滑的白云之上。

  悠悠然……俯视一切。

  高处不胜寒。

  网。眼。

  埋伏地平线那边,窥视。

  网。网。网。网。

  铺天盖地,撒开……

  欲网去眼之明快,爪之锐利,翅之强劲。好高骛远的心性。

  乌云八方集合。风起。雷动。

  赶紧回飞,回飞。

  从远方飞回——远方。

  回飞。在翅膀没有被暮之网牢牢粘住的时候。

  而飒飒鼓动的翅膀,竟暮色般苍凉而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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