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花,闪着晶莹的光彩,展开薄如蝉翼的翅膀,舞着动人的舞步,慢慢地,慢慢地从天宇,从广寒宫,一片片,又一片片洒落下来。 漫天大雪,没有了路径,整个世界,都飘满雪花,房屋,道路,山岚,谷底,河流还有那些田地,辨认不清哪里是玉米地,哪里是大豆、高粱、稻田……昏沉沉,一行走了很长的路,迷糊糊早已迷失在半空里,忽悠悠随着雪花在飞舞,迷迷蒙蒙,糊里糊涂,不知身在何处。仿佛间,听到雪花轻轻在呼唤,在一遍遍轻唤着我的名字,唤我醒来,醒来…… 我在哪里?我去了何方?我迷失了路途,还是找不到方向? 那一刻,自己已经被围困住,已经被扼住了咽喉,想说说不出,想喊叫也喊叫不出来。惶恐,彷徨,郁闷,惊悚……这些跳跃出的词句,本该不属于我的,不属于一个十七岁少女的词句。那么十七岁少女该是拥有什么样的词句呢? 该是,活泼,快乐,天真,愉悦,幸福,自由自在。是的,该是自由的也是自在的,可是,我的十七岁,却不是,却被疾病拖入深谷,坠入深渊里,我在挣扎,我在呼喊着,我在拼着命地往洞口攀援,拼着命的从一罅隙里往外看,去看阳光,去看天空,去看那一抹彩霞…… 我听到母亲的哭声,也听到父亲的哭声,哭声震耳欲聋,声音凄惨,形容憔悴,景象惨不忍睹。心里有一丝的明白,就是想安慰生我养我的父母,心里有一丝气息,就是想再看看我的小村庄,我的家,我的伙伴,我的学校,我的课桌…… 意识走向村庄的村径,看到的一排排房屋,一只只烟囱,在冒出缕缕炊烟,一个方向被风吹着,蓝天白云,有绿绿的树木,有红红的果子,有一只只燕子,在忙着飞出飞进人家,在忙碌着筑巢,在忙碌着捕食喂养它们的儿女。 我家呢,在第几排房,在第几间屋子?站在门前的是谁呀?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一边望一望胡同口,再看看天色,口里说着:天这么晚了,又到哪里去疯跑,真是玩野了,还不回来。 于是,站起身,冲着胡同口大声呼唤着:玉儿——玉儿——回家来,回家来呀—— 我咋没有答应,我也没有回应,我是怎么了? 我应该回答的,应该赶紧往家跑,边跑边回答:妈妈,我在这儿,我回来了—— 可是,这一次,玩的真是太野了,也走得太急了,更是没有想好去哪里,忽然,就被谁托着飞也似的走出远了,我无法驾驭这样的一匹马,无法掌控这样的一匹飞马,它将把我带向何方,去往何处?我无法预料,无法知晓。 之前,我在干什么呢?我和我的同学在一起,一起上学,放学,一起游戏,一起歌唱着。 脑海一片片空白,那样的一种空白,很恐怖的,白的惨淡,白的无趣,白的令人伤心。当然,我说不出来,也表达不出来,只好按进自己的胸腔,让这样的惨淡,消融掉,化解开。 飞奔的路途,有些慌不择路,速度好似行星脱离了轨道,又好似飞流直下。磅礴的气势,撼动着宇宙。仿佛间,看到洪荒时代,开天辟地的盘古,手持一把神斧,向着混沌的一团劈去。 一只小小的鸟儿,从无边的大海中飞起,它口里衔着小木棍小石块,不断去,一次次去填海。 脑海混沌中,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鸟儿吗?不屈不饶地在奋争,在与命运搏击,抗争。 一次次,又一次次,我拽着马的缰绳,去拉紧拉紧。坚决地喝令着它:停下来,停下来—— 哦,我听到了沙沙的声音,那么柔,那么温馨。 仿佛间,看到一个个同学像我招手,小梅,小智,童童,要我和他们一起去上学…… 一片片划过我的眉梢,一片片落在我的身边,一片片亲吻着我的额头,手背,脚踝。 轻轻地我说:妈妈,妈妈,你看,那是什么呀? 红肿着双眼的母亲激动地说:玉儿,玉儿,是你在说话吗? 兴奋又激动的妈妈顺着我的眼神往窗外看着,说:妈妈告诉你,那是雪花,雪花…… 母亲的声音尽管有些颤抖,却是轻柔的,温暖的,令我倍感舒适,倍感快乐的。父亲听到了我的声音,高兴得哭起来:玉儿,我就说嘛,玉儿会醒来的,会醒来的,来,吃点,爸爸给你蒸好的鸡蛋糕,可香了。 二 父亲从外面回来,走进病房时,看到我又一次昏迷不醒,已经哭得成了泪人儿。他呼唤着我醒来,让我吃饭,让我好好品一品他亲手做的蒸蛋,香不香?父亲一次次告诉我,要坚持吃饭,要与疾病去抗争,不要轻易低头,要快乐起来,病魔就会退去。因为年纪还小,如花一样,一切都刚刚开始,还有很多路没有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住在医院里,父亲怕医院的饭菜不适合我的口味,就想在附近人家里借锅灶换着花样给我做着吃,今天米饭,明天水饺,每天早上都去蒸蛋。 天天都如此,一开始,父亲一有这个打算,还是很抹不开面子去跟附近人家说,真是怕给人家添麻烦呢。附近的王伯伯知道了,就主动来找到父亲说可以去他家里做饭菜的,父母亲有些过意不去,就说要多少给他们留点费用的,王伯伯听了直摇头,孩子要紧,只要孩子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呢,那些不算啥的,放心去用吧。 每次吃饭时,父母亲都要反复说起王伯伯一家,说起他们的好,要我记住,要感谢他们呢,向自己的亲人那样,有时间就去看望他们才对。 此刻,父亲把蒸好的蛋糕端给我,欢喜地说:吃吧,吃吧,玉儿,爸爸给你蒸的蛋糕。 我看见父亲头顶上的雪花,肩上,衣服上,鞋子上都有雪花,在慢慢滑落。一股股清新的气息袭向我,一缕缕薄凉的尘世裹杂着暖意流向我。 坐在床边的爸爸的鼻翼上脸上水珠儿,头发上的雪花也变成了水珠儿,慢慢滴落下来,父亲顾不得,他的心思全在我身上,他拿着匙子给我一匙一匙的喂着蒸蛋糕,口里说:吃吧,玉儿,吃吧,只要你能吃下饭去,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我说:爸爸,我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又小睡了一会呢?嘿嘿,我真是太懒了。以后不会了。 我知道我又一次昏迷了,这已经不只是多少次了,父亲母亲有多担心呀,多难过,真的怕,我睡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每次,我都会轻轻笑一笑,说:我小睡了一会。 我也是不想让父母亲太担心,太难过。 母亲说:没怎么,就是睡了一会儿,不要胡思乱想哈,玉儿,好好吃饭。 我知道,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也知道我的病不好医治了。但是,我还是微笑了,我说:爸爸妈妈,知道吗?刚刚我是被谁叫醒的吗? 父亲母亲齐齐地看着我,有些不知所以。 我微微笑着说:雪花,就是窗外的雪花,是它们唤醒了我。 看见窗外的雪花,听到我在说它们,它们一片片落得更加急切,更加欢乐了。 我又说:一片片雪花,好似一个个小仙子,有的在拉我的手,有的在摇着我的身子,还有的直接趴在我耳边,它们从一匹飞奔的马儿身上把我抬下来,把我送还回来了。 我笑了起来,父亲母亲也破涕为笑。 我说:告诉你们吧,爸爸妈妈,雪花舍不得我呢,要我留下来,要我多多陪伴爸爸妈妈,也陪伴着雪花年年来。 父亲高兴的不知咋好了,就冲着窗外的雪花说:雪花,雪花,谢谢你哈。 父亲又推一推母亲说:快说呀,快对雪花说谢谢,谢谢它给我们留下女儿。 母亲也微微笑着说:我心里不知多少次感谢了,感谢天地,给我留下女儿呢,来世做牛做马,我愿意报答天地宇宙的大恩大德呢。 呼呼的雪花,在翻卷着,天地间,一片雪白。 此刻,我的同学们又来看我,几乎每一天他们都给我带来老师讲课的笔记,带来作业。更有老师们也经常来看我,就似漫天的雪花,带来快乐,带来祝福与关怀。 那个冬天的雪花留给我的印象是深远的,也是难忘的。在以后,以至于每次遇上困难或是不顺的境遇时,我会想起那年的雪花,想起同学老师,慢慢唤醒了我,慢慢把我从无边黑暗里唤回来。 或许,活着,就是有艰险,也有磨难,有很多不如意。活着,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活着,很美好。 三 记得,母亲告诉我说:玉儿,你来的那一天,天空也是飘着雪花。 我是在快乐的雪花飞扬里,来到了美丽尘世上的。虽然,这尘世是未知的,是陌生的,是寒冷中夹杂着寒风,是寒来暑往中氤氲着太多的不如意与意想不到。然而,冰天雪里,一片片银装素裹的晶莹世界里,有飘飘的雪花,我被雪花的快乐感染,那欢快浸入到我的骨子里,让我也有了雪花一样的轻松与快乐。都说人生苦短,都说尘世艰难,然而,却是有美好的一切存在着,比如亲情,比如友情,比如爱情。真实的情感温暖这我们,让我一次次舍不得离开,舍不得轻易走掉,舍不得让亲人们为自己难过,为自己流泪。 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好,总是三天两头住院或是打针,吃药已经成了我的日常。然而,并没有因此而消沉,相反,我越来越觉得生命的重要,生命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的,也是周围与你有关的人的,甚至有时候,会变得极为有意义的,那就是,你为别人做些什么,为你来的尘世做点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也是有意义的,而不是只为你自己。 望着漫天的雪花,总是在想,雪花才是最快乐的,也是最单纯最友善的。雪花,明知道来到世间,也就是一个冬天,就会融化掉。甚至有的雪花,边下边融化了,还来不及好好感受一下它来到的这世界。但是,雪花依旧欢快着来,丝毫没有沮丧,没有悲伤,没有一点点痛苦模样。 雪花,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带给人们欢快,带给人们希望。 又是一年冬天到,雪花看到健健康康的我,纷纷扬扬的雪花,总是冲着我微微的含笑。我也向雪花打招呼:你好呀,雪花,又见面了。 潇洒的雪花,圣洁快乐的仙子们,自由自在地飘落,飘落…… 雪花,又一次趴在我耳边,悄悄告诉我:每一片雪花里,都含着一个小小春天,雪花飘飘时,春天,很快也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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