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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景观

时间:  2024-05-18   阅读:    作者:  张石山

  我抵达莫斯科当天时间傍晚七时半。火车提前了十几分钟,因而接站的人还没来。我们从站台上往外走,一直走到了站外广场;没有见到出站口,这就第一次领略了开放式车站的自由。也许因为人们出入方便,没有停留的必要,候车室比较小,也相对简陋。从广场到站台,夹道欢送似的站立着两排零售香烟食品的俄国人。以老太太居多,每人手中各举着一包烟,一瓶酒、一块面包或一截香肠。却并不叫卖,只默默地站着。

  据说,警察有时会干涉,这毕竟属于无照营业。但只要警察刚一出现,两列零售商会在眨眼间消失;大家散步聊天,零售物品变戏法似的踪迹全无。警察一走,队列眨眼间就又出现,人人手中又分别举着各自的物品,只是依然默不作声。当时,没有人前来接站,我们几个虽未必慌乱,心中却也忐忑不安,无心太多注意种种景观。但事后回想,那天火车赶点而不是晚点其实是一桩好事:

  因为从当晚开始,莫斯科实行宵禁,晚十一时后不许随便行动。

  由于全市宵禁,个别街区还戒严,我们有两天没有出去走动参观游览,只上住处附近商店采买过两次零星日用。

  一次买菜买鸡蛋,闹出个小笑话。在柜台上先排队交款,我在纸条上画了个椭圆表示鸡蛋,后边乘以三十,交款因而顺利。拿到取货卡,到柜台上取货,售货员却给拎出五桶一公斤装的牛奶来。文不对题,急忙申辩,偏又言语不通。后来又给售货员画了一回图形符号,才总算使牛奶换得了鸡蛋。另一次是买烟买西红柿,买烟在个体商亭,买西红柿也是个体小贩。已是下班之后,个体小贩像是班后搞第二职业。价格闹不明白,没有关系,大把卢布递上去,货主会数出他之所得,其余的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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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他们从也不会骗人,更不会骗外国人。假若有欺骗行为,在俄国人中首先就会受到唾弃。正如小流氓们会抢劫中国人,却从未听说小偷小摸。一般,他们也不抢女人。假如抢女人或者偷偷摸摸,那也要被人们鄙视。这中间,是否有一点民族性格的因素呢?而无论国营店铺还是个体商摊,无论收款还是找钱,无论银台会计还是一般营业员,都不会成沓儿点票额,只会一张一张数,数一张向柜台上摆放一张,嘴里呜哩嘟噜念叨不休,看上去真是笨拙。

  种种感觉之余,我的强烈的又是异样的感觉,则是广大莫斯科市民对炮轰白宫事件反应平淡,甚至有些漠然。上班族匆匆赶地铁,商场内熙熙攘攘做生意,孩子们欢笑跳闹,老人们静静地遛狗。是人们厌倦了政治呢?还是白宫事件的结局在大家意料之中?抑或是广大民众穿衣吃饭问题相对紧迫,无暇关注其他?从安德烈这样的汉学家到全俄作协的作家们,都认为白宫事件是矛盾激化的必然,只是对死了数百人表示遗憾。

  后来几天,听说军警和特种部队有几次较大行动。除了追捕从白宫逃出的一些持有武器者,着力捣毁黑社会组织和种种不法分子;没有居留身份的受到彻底驱逐,虽有身份但有违法行为的某些北京倒爷,集中居住的旅馆也受到了武装查抄。查出问题者一律限期押解离境。治安状况因而好转,兢兢业业做生意的中国人因而额手称庆。

  考虑到俄国民众生活现状,中国公司做服装食品者居多。做食品一是运输环节不易把握,空运太贵,铁路运输经常丢货。二是检疫方面多有麻烦,货到地头来一个检验不合格就全砸在那儿了。做服装,却也只限于中低档次。在莫斯科,人们穿着相当讲究。色彩艳丽式样新潮之外,一般衣着品质高档。姑娘们多穿意大利皮靴和土耳其皮衣,由于关税原因,那儿正宗意大利货比我们国内合资企业的产品还要便宜一些。追逐新潮穿牛仔装和名牌运动鞋的也多在美元店外排着长龙购买。老年人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呢子大氅,但莫斯科呢料便宜,据说是只有穷人才穿呢子。满眼看去,似乎只有不多的一些高中生穿着中国牛仔服和运动鞋,中年人有的身上裹一件中国防寒服。中国之大,难道没有上档次的服装?那里的购物者偏又不认账。做服装的中国公司,于是多半将货品批发到首都以外的地区。

  平时,中国人晚间不多外出行动。考虑安全,宵禁期间就更加小心。据说也有爱看热闹者10月4日专门赶往白宫观战和拍照的,说是要当历史事件的见证人。个别见证人便一去不复返,失踪了。到大使馆去报告查询,又落得一通训斥。那几天,我们使馆都整理材料做了随时撤离的应急准备,你要瞧热闹把自己瞧丢了,不是成心添乱吗?

  也许是“又聋又哑”陷于麻木,也许是天性粗疏,国内家人朋友担心的那一段,我在莫斯科觉得格外平静。一切正常,略无紧张。我只注意我所注意的,观之在眼,得之在心。

  我注意到:人们极其遵守交通规则,任何人行横道都有红绿灯显示,任何时候任何行人都没有抢红灯现象。人们包括醉汉在内都尊重警察的管理,倒不全然在于警察带枪。也许人们都明白:健全的法规是维持良好社会秩序的保证,而只有在良好社会秩序之下才有民主和自由。

  在地铁上,在排队购物过程中,许多人抓紧时间读书。据说,在莫斯科人均图书量居于世界前列,受过大学教育者约占总人口五分之一。翻译安先生,工作与家务负担都极重,在地铁上总是抓紧时间读书。陪了伊蕾奔忙商务过程中,从也舍不得买一支冰淇淋解渴;但他每天都要买一份报纸,随时关注各种时事新闻。

  在莫斯科,男人们高大健壮,女孩子修长漂亮。以我的个头,在地铁人丛中倒也不曾感到压抑,但也只列于中等偏下。而无论男女,俄国人不唯肤色白净,俱都鼻梁高直而且绝对找不出一个单眼皮来。人种差异,不足为奇。令人感兴趣的是他们举止文明,漂亮的衣着和优美的身形未曾淹没他们的高雅气质。诸位读者不妨注意一下:在我们中国,在鸣放鞭炮惊扰行人、豪华轿车列队炫耀、宾客众多甚至还有录像排场的婚礼上,簪花着锦的新娘往往造出某种俗艳甚至显得很丑。在此一环境中她成为众矢之的,而她的气质不足,外在的装点未能帮助她,几乎倒是贬抑了她。

  在地铁通廊,我还注意到有相当数量的乞丐。有的是老太太,坐在地下虔诚地膜拜一帧圣母像;有的是残疾人,连同他代步的拐杖静静地卧在那儿;有的是怀抱孩子的妇人,肤色黛黑所谓“黑毛子”;有的拉一只手风琴,忧伤的俄罗斯乐曲如泣如诉;甚至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使一只半尺大的风琴无韵无调地拉扯,如一把利锯割划着我这名中国游客的心。善良的恻隐之心无法救助他们,那多半只说明了我自己。尽管只说明自己,我还是默默地祈祷。为他们,为同类,也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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