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医务工作者,虽然很热爱这项工作,但当初学医纯属偶然,更不情愿。说起在部队当卫生员的经历还颇具戏剧性。
那是1969年7月,我生病住院归队不久,连队通知我去团部机关报到,说是当通信员,大喜过望。当通信员就意味着开军用摩托(三轮带斗那种),戴着墨镜,风驰电掣,既神气又威风,战友们都很羡慕,纷纷向我道喜。到团部报道后才知道,同时调来的还有3人。当天下午,机关协理员找我们谈话,问我们文化程度,哪知都是小学文化,我和另一位是高小(我初中没毕业,一直说自己是小学文化),另外两位是初小。这时协理员说:“你们两个文化高的当卫生员,你们两个文化低的当通讯员”。我一听傻了,怎么还有卫生员呢,连队通知不是当通讯员吗?虽然我生过大病,对医务工作者心存感激,但是叫我干这一行,是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更何况,哪个热血青年愿意和针头药片打交道呢!不愿意归不愿意,不敢不服从分配,只是一肚子不高兴,垂头丧气,像霜打茄子一样蔫头耷脑。那两个当通讯员的家伙倒是春风满面兴高采烈,还假惺惺地安慰我们。此时此刻,我犹如落第举子面对状元郎那般羡慕嫉妒恨!
到卫生所后,因为只有两个新卫生员,虽然安排医生给我们讲课,其实真正讲课的时间并不多,多半是出一些思考题,叫我们自己看《卫生员教材》,主要还是以实践为主。医生护士都很热心,手把手教我们,慢慢也就进入了状态。由不会到会一点,特别是亲手为病人做治疗,见到一些效果后,更是兴致倍增。之后与两位军医到附近集镇上设立便民卫生站,目睹山区群众缺医少药的状况,才真正感受到医务工作的光荣与神圣。从此就爱上了这一行。
转眼到了1969年11月份,所长通知我随他去湖北省汉阳县接兵。我当时以为听错了,怎么可能呢?我还是新兵啊!因为在部队有个惯例,派出去接兵的战士一般都是“干部苗子”。后来听说安排我接兵是有争议的,所长的提议团首长不同意,说,“哪有新兵接新兵?”因为所长的坚持才得以成行。
接兵之行让我倍感骄傲。我比许多应征青年的年龄都小,走到哪里都被羡慕的目光所包围。所长在体检中遇到什么阳性体征,如肝脾肿大、心脏杂音等都让我去体会一下,也就是学习。地方体检医生误以为叫我会诊,都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这个军医怎么这么年轻啊!我说我是卫生员,他们说我是“谦虚”。有人时不时考我一些医学常识,我也能回答个大概,不知道的就巧妙敷衍,将错就错,使他们不知我的深浅。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经常跟我开玩笑,说,“小朋友,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我回答:“是解放军大学,还没毕业呢。”
在接兵回部队的轮船上,接到上级命令:为了落实毛主席的五•七指示,接兵部队全体开赴贵州省绥阳县办农场。我们连队接管一所劳动大学的房屋和土地,开始了新时期的“南泥湾”生活。从此,我也就正式履行连队卫生员的职责。
整个连队200多号人(相当于两个建制连),五个排住在三处,一段时间全部卫生工作只有我一人承担。因为是生产部队,为了抢季节,不管刮风下雨、白天黑夜,总是在劳动。缺乏起码的生产工具,只得用土办法、笨办法干,如翻地用人拉犁,浇地用肩挑手提等。劳动强度大,休息时间少,战士伤病自然就多,我天天是“眼皮一睁,忙到熄灯”,防治常见病、多发病,还要巡诊、出诊、采集和种植中草药。为了预防感冒和“拉肚子”,每周至少熬两次草药汤,挑送到各排驻地,并且“送药到手、看服到口、不喝不走”。无论是深更半夜还是雨雪交加,只要电话一响,说哪里有病人,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出发。
在这期间我还同时兼任“勤杂班”班长。勤杂班由文书、通讯员、理发员、饲养员等组成,共计十人,这可是全连最难管的一个班。谁的信件丢了,谁的头发长了,猪生病了以及谁又在闹思想情绪等等,都要找我,我就得去过问,去做工作。可以说,我是全连最忙的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充沛的精力,象陀螺一样成天不停地运转。在我以后的人生旅途中似乎再也没有那么忙碌过。
努力工作是本分,并非刻意奢求什么,可组织上却厚待了我——批准我加入党组织,并推荐我上了大学。
我要感谢人生起步时的“乱点鸳鸯谱”,它成就了我终身的挚爱,我更要感谢那段“忙并快乐着”的经历,它奠定了我人生的必然。平凡的岗位做不平凡的事,青春当有为,奋斗成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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