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大舅比我妈大两岁,他出生时,因外公染上鸦片,使得祖业日渐衰落。外公由于抽鸦片不问家事,家中生活里里外外,全靠外婆一人操劳。
大舅出生后,外婆没空抱他,就把大舅放在床上睡着,整天睡在床上,就连喂奶都不抱起来,生怕养成要抱的习惯。
外婆说,大舅睡在床上,看见鸡吃簸箩里的粮食,就“㕭!㕭!”地学着大人赶鸡。我大舅都一岁多了,才被抱起来。抱起来,没几天就会走路了。
大舅从小就勤劳懂事,拾柴、割草,做力所能及的活计。他挨过饥、受过冻;打小饱尝国破山河碎的辛酸。
由于家贫如洗,约在1920年,他十五岁时,就下江南打工,抬土加固长江大堤,出苦力挣钱养家糊口。
他在打工时,踏实卖力,老实本分,勤奋好学。并挤空跟账房先生学习认字。手指当笔、土地当纸;虚心求教、刻苦努力学文化。他有很好的悟性,也很聪明,还学会了打算盘。没进过学屋的他,后来竟然能写会算;写得一笔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
从江南打工回来后,家徒四壁,无地耕种。他去帮助一个年老体弱的货郎挑担子,帮工中见习做买卖。后来就自己做小生意。由于诚信,买卖顺风顺水、越做越好,经营逐渐扩大。
大舅一生食烟火,阅炎凉,历艰辛,遭挫折。是在社会大熔炉里一步一个脚印成长起来、有担当的人。在坎坷中成长,为柴米油盐奔波,为衣食住行操劳;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话在大舅身上体现得完全又彻底。
到解放时,自主习儒经商的他,生意做得就很有些名堂。在新庙集(现在颍上县的黄桥镇)租门面开粮行。把当地的五谷杂粮收购集中,顾船运到蚌埠卖掉;购回日用工业品,批发出去。
他当家理事后,成为一个近三十口人大家庭的沉稳地掌舵人。
大舅为人正直厚道,一贯风清气正,待人接物热情周到,做生意讲诚信,办事讲公道。恭恭敬敬做人,兢兢业业工作;和和气气处世,平平淡淡生活。名声好得在整个新庙集方圆数十里几乎家喻户晓。
02
我的父母亲,对我大舅十分敬重,言听计从。我家的几个关键事情,大舅的意见起了决定性作用。
1954年秋,我姐姐初级小学(四年级)毕业后,由于年龄超过18岁了,就不准考高小了。第二年,一位女乡长知道我姐能写会算,就把我姐介绍到刘集镇供销合作社当营业员。
我妈当时对闺女出外做事、抛头露面不理解,无法接受,认为“远水不解近渴”指望不上了。想不通,非常难过,甚至伤心落泪,寝食难安。要把我姐找来家。
大舅得知后,对我妈说:“孩子识字了,能写字会算账,能脱产出去参加工作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人家想去还去不了呢。”“上了学,学了本事,有了本事就是在天边、在外国也能养活你。要是没有本事,天天在你跟前看着你,身上的肉割给你吃,不就百啦斤吗?”“什么远水不解近渴!只要本事,无论在哪里,都可以把你养活得好好的。”这些话对我影响极大。
1954年夏,我读小学四年级。他从淮南回新庙集,路经我家,吃一顿中饭。此次,他翻看了我的作文本。看过后,他对我妈说:“从作文上看,这个孩子能念书,让她念,能念到哪就让她念到哪。读书识字能当饭吃。”
“读书识字能当饭吃。”这句话,我第一次听说。当时在我们的村子里,都是靠种地吃饭,种地是本分,有地种就有饭吃、有衣穿。几乎没有读书识字的人。在土改后,村里才办了初级小学,许多男孩子都不上学。而我的父母亲不顾乡亲们的“丫头子上学有啥用!”等闲言碎语,一直让我们姊妹都上学。
我的父母始终牢记我大舅说的“能念到哪就让她念到哪。”这句话,克服种种困难,支持我和妹妹上大学。
我父母笃信大舅说的“将来走社会(主义)了,不论男女,能捏动笔杆子,就是本事,有本事就有饭吃、有衣穿。”
我读中学时,有次与大舅聊天,聊到考学的话题,说到考学不容易。我妈说:“听说考中学、大学,就如从前举子赶考,很难的。”大舅说:“世上无难事就怕缠磨头!”“什么难考不难考,‘会了不难,难了不会。’一百个人录取一个人,你若成绩好就是你,叫百里挑一;一百人收九十九个,你的成绩孬,你差,剩下的就是你。”“还有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呢!”这些话,激励、鞭策了我一辈子。
我大舅长得相当帅,丰姿俊朗,气宇轩昂,皮肤白净,眉若卧蚕,目光敏锐;言谈举止,儒雅大方。他是一位诚实守信、助人为乐、令人敬仰的生意人。
大舅的金玉良言,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人生在关键处往往只有几步,在我的人生经历中,这几步对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大舅的话朴素实在,贴近生活。入心入脑,利于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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