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溪在山脚下,廊桥也在山脚下。夏秋时节,山谷绿浓水碧,一袭清风扶你上桥。身倚栏杆,微闭双眸,觉泠泠淙淙泉声近了,再近了。与你灵府一脉清韵纠缠,引人会意,却又朗鸣漱玉而去。雀跃石上山泉,闻声犹如琵琶弄音。仿佛晚寨侗女怀抱琵琶,掷步山谷,弦歌抒情。灵犀相通么?空谷听泉,身心了无半点尘埃,人也年轻了许多。
溯溪行,泉曲折,草茂林荫。泉水一时隐,一时现,像调皮的孩子与你捉迷藏,身不见却闻笑语。及至草木疏朗处,泉水澈亮一瞥,更宛若许多飞动的精灵扑面而来。呵,美妙的音符,打湿了我的思绪,也打湿了我的惊喜。再向前去,但见泉水越乱石,穿丛林,碎玉般喧哗而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之声,激扬人之精神,别有一种心旷神怡。转过山湾,又是一个世界。但见陡壁突兀,泉飞如烟。像穿白的女子裙裾飘逸,歌吟而下,颇勾人遐思。
乱流,飞泉,造化之水变幻莫测。季节的私语,寄寓丝竹,更如琵琶月下弹拨,微醺人灵魂守护的文字。那是写照爱情的箴言,还是诠释生命的诗句?那娇羞的低吟,幽而不腻;激越的高咏,壮而不俗;抑扬顿挫,古往今来自成一派。用心与自然对话,一种泉鸣与另一种泉鸣,使我惊奇地感知造化与和谐,其实是生命链永远不可分割的东西。
枕草而眠,泉穿耳轮,心如雀跃,听泉又是一番滋味。乱水争流的闹,恍惚少年气浮意躁的弦歌,会意三分美,唯少一分妙;泠泠淙淙的吟,是醒自少女指尖的琴声,妙则妙矣,若再注入半点雄浑,更耐人况味;而飞泉坠谷的朗鸣,犹如吉他与铜号的交响,急管繁弦的壮丽里,渗透几分柔情更好。可是,世间没有绝对美妙的东西,残缺之美才是自然的本真。
一脉清吟,一支生命的、抑或自然的乐曲,性灵在我们精神的世界。当你心烦意乱,欲求慰安,众里寻它千百度,犹自未闻其声;而当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宁静淡泊时,它便浮沉抑扬你的耳轮。泉或在身旁,泉或在心灵,亦真亦幻。听泉,意不在泉,而在一种人生的感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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