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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启雨:我的母亲

时间:  2023-09-24   阅读:    作者:  黄汝城

  母亲离世已经八年了,一直以来,她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作为儿子的我,每每想起母亲就会心痛不能自已。清明又来了,思母之情再度如江海喷发,无法自抑。今日提笔,写写母亲,权当与母亲隔世唠唠嗑吧。

  母亲是高源前山村的女子,出生地离婆家柘坑村有二十多里的山路,娘家和婆家同属一个古县渡镇古南片区的东、西面两个偏僻村落。母亲是个苦命的人,三岁丧父,上有两个哥哥;母亲叔叔家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母亲常说她兄妹六人,一直以来,母亲的堂兄弟姐妹们同我家都是一样当亲戚走的,很亲近。十六岁那年,母亲为了替大哥换妻,嫁给了我父亲,一生连生四儿一女,老来捡养一弃女,视同己出。

  母亲的一生一直有个信念:努力地把自家的日子过好。每逢过春节或新学期开学,母亲总要为我们准备一件新衣服或新鞋。尤其是每年冬季到来的前期,那些日子,母亲为了不让我们挨冻,几乎是整夜整夜地为我们亲手缝制棉衣。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一觉醒来,总能看见母亲在灰暗的煤油灯下佝偻的背影,那一针一线的画面,深深地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成为永恒。平日里,母亲还养了很多鸡、鸭、猪等,以贴补家用。尤其是每次老母猪下小猪崽的时候,母亲几乎是整夜整夜地守在猪圈旁。那煤油灯下,为小猪仔接生的画面,更是让我永远无法忘怀。

  母亲也是一个坚强的人。小时候,我父亲因为是一名基层大队干部,经常在外搞社教。几周才能回家一次。自然,操持家务、农活,抚养我兄妹几人的重任全压在了母亲的身上。那些年,母亲就像一个陀螺,一天到晚永不停歇地连轴转。尤其是农村分田到户以后,为了期盼自家有个好收成,母亲就会与农村壮年劳力一样,天天在地里耕种,浇水,施肥,除草。最艰难的是“双抢”季节。母亲往往天不亮就下地,还要赶我们几个孩子的一日三餐。有一次,我们放学后在外面玩耍的较晚才回家,发现母亲居然还未从农田回来。我们兄妹几人十分害怕,连忙一齐去田里寻找。漆黑的夜下,母亲正一个人拉着一大车稻谷,走在崎岖不平的机耕道上,吃力地前行。母亲看见我们来了,她笑了:这回终于可以把稻子拉回家了!而我们兄妹却忍不住全哭了。

  母亲没上过学,没有文化,但自身涵养很高,满眼都是亲戚,满心都是爱,她的善良热心,在十里八乡算是出了名的。但凡亲戚家或村里发生了点什么事——诸如夫妻吵架,生老病死,邻里纠纷,即使跟她毫无关系,她也总是会不请自来,挤上前去插嘴,帮忙解决问题。并且,她回回都不甘做配角,哪怕棘手尴尬的事,也不避嫌。记得村里的孤寡老人严春梅晚年得了重病,卧榻等死。母亲得知后,一得空就常去探望,日复一日地帮老人把屎把尿,无论阴晴地洗洗晒晒,她都能做到极致。堂侄子两兄弟争宅基地,闹得不可开交,母亲便会跑去劝架,结果不小心,连自己的脚都崴了,落下了终身残疾也不曾后悔。还有一对邻居夫妻,年轻时是一对吵架大王,我妈自然便成了他们家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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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善良宽怀是一般人无法相比的。记得我小时候,自家虽不富裕,但家中总会有一些不认识的人在家里歇脚、吃饭,甚至有时还会在家中过夜。这些人都是社会最下层的百姓:上山打猎的、街道耍杂技卖艺的、算命占卦的、逃荒乞讨的……母亲总会不嫌弃地收留他们,接济他们。我记忆里最深的是山梨村的一个叫文恒的,还有高源村的一个叫正林的,两个盲人合伙算命,傍晚太迟了,便留宿我家,我还和他们睡过一床。听说,现在居然成了“算命大师”,还发了大财。

  母亲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人。她虽然没有文化,但不代表她没有眼界,她很懂得对孩子教育的重要性。她的一生做梦都希望我们这些孩子能走出山沟沟。小时候,只要我们兄妹说作业没完成,哪怕家中农活再多,也不会让我们去干。而一旦我们在学校里获得了各类奖状,她都会把奖状贴在家中正厅上方最醒目的位置,以示荣耀。她一生引为自豪、荣光的,是将两个儿子——我和二哥,输送到部队,报效祖国。

  2016年清明节那天,母亲突发头晕、昏迷、失语,被家人们紧急送往当地鄱阳湖医院,做了开颅清淤手术。由于医院技术条件有限,后转院去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重症监护室医生说,母亲是脑干出血,没法救了,即使花大钱抢救,成功救过来也会是植物人,而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医院的蓝博士给我们兄弟几人耐心地做思想工作,让我们省省,把母亲接回去好好安葬。就这样,昏迷中的母亲依靠氧气瓶多活了七天。回到老家,十里八乡的人争相前来与母亲见最后一面。尤其是年逾八旬的荷花大妈,总是早早来到我家守候着我母亲。4月12日中午11点,母亲的氧气包被拔掉,她微弱地呼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气……母亲享年65岁。

  当天深夜,我守灵时,望着母亲的遗容,还是不相信母亲已经离开了我们。葬礼结束后,那种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失去母亲的撕心裂肺的悲痛和恐惧,猛地侵入到我的意识中,我这才相信,母亲确实离我而去了。

  母亲的去世好像上天已经知晓,出殡那天,天空飘着小雨,这是老天爷在与我们一起哭泣送别母亲吧!送别中,我脸上的雨水和着悲痛的泪水不停地流淌,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和她对我们兄妹六人的疼爱呵护,则像电影放映一样,一幕一幕地呈现在我的脑海。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母亲选择了与清明结下死缘,我的一生注定将永远无法忘怀我最亲爱的母亲。今时又到清明,我想深情地问问母亲:您在天堂还好吗?那里是不是也有芳草鲜花,而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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