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四面山盛产玉米,山里人称之为糯苞谷。在山坳里、林地旁随便挖一个小坑,丢两把草木灰,点三四粒种子,苞谷就能长出来,产量虽不高,却也有收获。在那粮食并不宽裕的年代,苞谷还是农家维持一年生计的主食。
1975年夏天,我下乡梁家公社当知青。公社建礼堂需要木材,取材就在四面山,我随装运木材的解放牌大货车上了山。中午,进了四面山头道河场上唯一的饮食店。低矮茅屋木板店堂挤满了伐木工和扛棒棒的民工,昏暗空间里弥漫着呛人的汗味、叶子烟味。
小店只有盐大蒜下苞谷籽干饭。我端起碗,用竹筷一刨,七、八成苞谷馇,一进口,粗糙干涩,难嚼难咽。店主送来一碗姜葱“活汤”,还说:“在山里农家,这算好饭菜了,不是过年过节来人客,还吃不上呢!”勉强咽完苞谷饭,我走出食店,外面真爽,满目青山,丛林苍翠,鸟语花香,一派迷人景色。我不明白,山里人守着青山绿水聚宝盆,为啥还吃不上苞谷饭?
(农家庭院悬挂的苞谷种)
后来,四面山搞旅游了,进山的人一多,餐厅也多了。餐桌上的食物却大多从山外运来,但游客一上桌却打听,有没有四面山原汁原味的特色饭菜。也许是顺应游客的口味,四面山餐桌上的菜肴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导游介绍,店堂菜谱里有了标注四面山名的菜品,如四面山泉水豆花、四面山农家腊肉、四面山香菇炖鸡、四面山竹笋烧鸭、四面山蕨芽拼盘、四面山干豇豆炖猪蹄等等。菜名虽难登大雅之堂,但以其独特的山野风味,也渐渐有了一些名气。
(四面山龙潭湖畔的酒店)
几年前,我陪外地客人在四面山一家餐厅用餐,问一位二十出头的女服务员,有没有苞谷饭。她一楞,回答说:“啥子苞谷饭哟?没听说过。”听我讲完当年进山吃苞谷饭的故事,服务员笑了,说:“你那是缺肉少粮困难时期,现在,山里早就不缺粮了,到农民家也是家家吃大米饭了。再说,我们是国家5A级风景名胜区,还卖苞谷饭,不怕客人笑话吗?”细想起来,也有道理,富起来了的山里人,大概是要注意对外形象。不过,我是故地重游怀旧之情油然而升,再食苞谷饭,重温当年情,也许会另有一番感受。
(燕子崖下的苞谷地)
过了两年,我又到了四面山,住在一家宾馆,终于吃到了别有风味的四面山苞谷饭菜,而且,还感受到了四面山人思想观念的变化。早餐,有香喷喷的苞谷大米粥和鲜嫩酥软的苞谷粑;中午,有青椒火腿肠炒嫩苞谷籽、银耳炖碎苞谷羹、苞谷面蒸小窝窝头,还有地地道道的木甑子蒸苞谷饭。细细品嚼,饭里的苞谷去了皮儿,软软的,不仅爽口,还有杉木甑子特有的清香。饭好菜美,我食欲大增,吃了一碗又加了一碗。用完餐,对服务员讲,下顿还来苞谷饭。晚上,好客的主人端来了热腾腾的嫩苞谷,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还说:“喜欢吃,多吃点儿,四面山有的是糯苞谷。”
(四面山糯苞谷)
(烟雨四面山)
我问镇上的同志,四面山苞谷为啥过去难吃,现在好吃。他说:“如今,四面山糯苞谷都是良种良法栽培,无公害,品质优,还富硒。特别是种植反季新鲜糯苞谷,运到山外市场能卖好价钱,成了农民增收的一条渠道。
临行前,我到了四面山农贸市场,不少游客正在选购青皮嫩苞谷,说带回去要让亲朋好友尝尝鲜。我也不例外,买了一大包,也想让家人共享四面山糯包谷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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