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交稻制种曾经是龙游的一项富民产业，岁月沧桑，时代变迁，如今这项产业已是杳无踪迹。

　　疫情期间，一次来到归仁未来社区邻里中心做核酸检测，遇到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他打趣道：“这里原来可是你的‘地盘’啊!”归仁未来社区邻里中心位于巨龙路与兴龙路交叉口，原是县种子公司所在地，其时设有办公楼、仓库，朋友知道我担任过种子公司经理，才开这样的玩笑的。虽已时过境迁，但驻足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作为龙游杂交稻制种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当年的一些往事不由得浮上了心头。

　　01

　　龙游县种子公司成立于龙游恢复县建制后的次年1984年，至2003年的20年间，公司累计组织杂交稻制种12.3万亩，生产杂交水稻种子1813.4万公斤，可供1813.4万亩次大田种植，按每亩杂交稻比常规稻增产50公斤计，增产粮食9亿多公斤，为国家粮食安全贡献了龙游力量。1989年，龙游被国家农业部确定为全国杂交稻制种基地县。

　　提起龙游的杂交稻制种，不能忘记一个人――张修焕。他是县种子公司第一任经理，高级农艺师，兼任过三届县政协副主席。身材高大魁梧的他，和蔼可亲，笑容可掬，人称“大老张”。自参加工作后，“大老张”一直奋斗在农业生产第一线，对农民有着深厚的感情。他把农民增收致富视为己任，一直探索本地农民种植增收致富的门路。在经历过西瓜制种、杂交稻制种、草莓种植等几个种植项目的实践比较后，他认为杂交稻制种适宜发展。

　　杂交稻制种要求具备一定的自然隔离条件，以保证生产出的种子纯度高、质量优。詹家镇夏金、塔石镇泽随和模环乡兰塘等一些村的山垅、田畈，两边有高低不一的小山丘，形成了优越的自然隔离条件，适合进行杂交稻制种。杂交稻种子价格一般是普通稻谷的7至10倍，经济效益相比种植常规水稻亩均能高出200元，在当时属高效益的种植项目。每年年初，一些乡(镇)、村干部都会争相来到种子公司，要求多安排制种面积计划，让农户多制种、多增收。

　　杂交稻制种与常规水稻种植有所区别，同一块田栽种有父本、母本，父本、母本种植行比一般在1:10，父本用于授粉，受粉后的母本稻株上所结出的谷粒便是杂交稻种子。父本、母本的播种插秧期，要根据各自的生育期确定，以保证父本、母本同时开花，以利于父本向母本授粉，收割时则先割父本稻子再割母本结出的种子。县种子公司给每个制种村派一名技术人员，负责培训种植户并到田头指导。父本、母本同期开花，就叫花期相遇;如果花期不相遇，就要通过施肥、灌水、喷施“九二0”植物生长调节剂等手段进行调节，这样才能尽可能获得杂交稻种子高产量。“赶花粉”是制种很辛苦的活，中午时分趁父本花粉开得最为旺盛之时，制种农户就手持一根2米左右长的竹竿，扫动父本植株的中下部，使父本的花粉扬起，给母本稻花授粉，这样做是为了提高结实率和产量。有三五亩面积的制种户，需要全家老少齐上阵来到田间“赶花粉”。一趟花粉赶下来，一身衣裤就像是在水中浸过一样，没有一处是干燥的。

　　对县种子公司而言，种子收购工作繁忙辛苦。在完成收购款筹集、仓库清仓消毒等各项准备工作后，就可开秤收购杂交稻种子了。收购杂交稻种子一般在公司仓库前搭建的1000多平方米的钢棚内进行。一大早，随着阵阵“突突突”的声响，一辆辆满载种子的拖拉机鱼贯驶入，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依次有序停靠在钢棚外的晒场上。制种户将种子一袋一袋从车上卸下，倒在棚内干净的地面上，堆成了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山头”，他们手中拿着种子投售卡，等待着验收人员前来验收。车辆、人员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呈现一派繁忙景象。种子收购期间，公安部门会安排警力协助维护秩序。通过验收的种子经过取样品、装袋、司磅、划码、开票、入库等一套流程，农户就可在现场直接领到种子款，有的农民领到款后便兴高釆烈直奔位于太平东路的县五交化司商店选购电视机、自行车、电风扇等家用电器，种子收购的那些天，县五交化公司商店销售额猛增。农村信用社也有工作人员在现场为农户办理存款手续。当然，也有将种子款用作子女交学费、建房等。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至九十年代初，夏金、兰塘、泽随等村新建的二层楼房，十有八九是靠制种收入建造的。夏金村历年来制种面积都居县内各村第一、第二位，村内家家户户都有一辆小拖拉机。轮到夏金村收购时，载满种子的小拖拉机从巨龙路的种子公司门口一直排到1公里外的城西加油站，成为一道别样的景观。种子收购结束，公司技术人员对种子进行熏蒸、精选、包装，检验科人员对每户种子的样品进行发芽率、净度、水份检验，每个组合的种子再取样送到海南岛南繁基地进行试种，在春节前就可以知道每个组合种子的纯度，合格了然后进行销售。每个农户的样品则在次年专门安排田块种植，进行纯度鉴定，纯度不合格的，扣除农户的种子质量保证金。

　　02

　　龙游不光杂交稻制种面积大，杂交稻制种生产水平也一直走在全省的前列。“提高杂交水稻制种田复种指数的研究”“杂交稻冷藏陈种子的利用价值研究及其应用”“3号种衣剂在杂交水稻和制繁种生产中试验应用、推广”等多个项目获得奖励，“龙游县杂交水稻制种大面积优质高产技术”获全国粮食丰收三等奖，“杂交晚稻汕优10号、协优46百万亩高产示范”获省科技星火二等奖。

　　1989年9月16日的《浙江科技报》刊登了一则题为“杂交水稻早夏制种在龙游获得成功”的消息：

　　龙游县杂交水稻早夏制种获得成功，制种收割了还可种一季晚糯(粳)水稻，为杂交水稻制种地区如何多产粮食开创了一条新途径。

　　今年，这个县1165亩以“汕优64”“汕优早四”组合为主的杂交水稻早夏制种田，虽然遭受了低温阴雨和洪涝灾害的影响，但在县种子公司技术人员和广大制种农户的共同努力下，仍然获得了好收成。全县杂交稻早夏制种平均亩产在160公斤左右，比去年增加33公斤。

　　杂交稻早夏制种在8月上旬即可成熟收割，可在“立秋”边插下晚糯(粳)稻，从而提高了土地利用率，改变了以往双季稻田一年只能供一季杂交稻制种的局面，解决了杂交稻制种地区制种与多产粮的矛盾。

　　这则消息是我写的，早夏制是杂交稻制种生产上一次成功的创新。

　　“协优92”是龙游县种子公司技术人员和原金华市农业科学研究所科研人员合作，共同培育的杂交水稻新组合，具有高产、生育期短、米质优的特点，于1998年通过了浙江省品种审定委员会的审定。龙游率先进行了大面积的推广种植，随后江西、安徽等省份也有大面积种植。

　　20多年前，每当杂交晚稻收割之后，“卖协优92米”的叫卖声时常在县城的各住宅小区响起，“协优92”米成为当时家庭主妇购买大米时的首选。现在看来，协优92的米质不如甬优系列的杂交稻和东北大米，而在当时因其煮出的米饭软硬适中、香味浓郁而获得了人们的青睐。

　　为宣传推广协优92，我执笔撰写的《杂交水稻新组合-协优92》《协优92的制种技术》发表在《杂交水稻》杂志上，《协优92特征特性及高产栽培技术》在《浙江农业科学》杂志上发表，还获得县科协自然科学类优秀论文一等奖。

　　03

　　龙游生产的杂交稻种子销往江西、湖南、湖北、四川、云南、贵州、福建、安徽等省及本省80多个县市。在县种子公司工作期间，我还有过一次难忘的押运种子经历。记得在1998年上半年，我任公司分管经营副经理，通过多次电话联系，江西省资溪县种子公司同意购买“汕优10号”种子10000公斤，对方要求把种子送到资溪。那天，我和姓饶的一位同事随车押送种子到资溪，到达资溪县境内的饶桥镇时已是黄昏时分，货车经过饶桥镇政府时，忽见路旁行人用手指着车厢大声叫喊。司机连忙将车靠右停下，我和老饶下车一看，车上的一根绳子掉落在地，一路扬起了灰尘，也不知有几包种子从车厢尾部掉落在公路上了。上车清点，发现共掉下了5麻袋种子(一麻袋种子有70公斤)。老远我们见一村民弯腰将麻袋背起，便大声喝止，但无济于事，那村民自顾自将麻袋背走了。我们只得跟着看背到哪家去，随后到饶桥镇政府打电话与资溪县种子公司曾经理联系，曾经理与分管农业的副镇长联系后，副镇长和一名镇干部陪着我们一起到了这户村民家。副镇长协助我们做农户思想工作，要求农户将种子归还。通过交流，得知这家主人是从建德移民到资溪的新安江移民，好歹好说，我们买了2条阿诗玛香烟，送上100元现金，才要回了4麻袋种子。经这一番折腾，我们到了资溪种子公司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卸完种子吃了点饭，一到旅馆我便倒头睡下，直到天亮。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双杂(杂交稻、杂交玉米)种子不再实行专营，四川、江西、湖南等省份的杂交稻制种后来居上，本地农村外出务工人员增多，农民收入来源增多，加之有的年份临近收割遭遇台风阴雨天气，造成种子穗上发芽，产量、质量都有影响。多种因素综合影响，自1996年开始，龙游杂交稻制种面积减少。2003年6月，县种子公司进行了彻底的改制，自此杂交稻制种彻底退出了龙游农业的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