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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几座房

时间:  2025-08-10   阅读:    作者:  凉月满天

  黑暗中睁开眼,不知道是几点,窗帘拉着,密不透风,看不见光线的同时,也丧失了方位感和方向感。时间像条河,一条身子在河里飘。随流飘荡,任意东西,一时间搞不清楚在哪里睡觉,睡的哪张床,脚西头东还是头北脚南。乱了。全乱。

  沉渣泛起。

  近40年的转徙,住过好几处房子。青砖灰泥也成了心头梦,这一点比较奇怪。

  生身之地是一幢早已消失得渣也不见的,用碎砖土坯垒起的房。老旧的格局,糊粉连纸的小格木窗,夏天重重树影印在上面,秋天树叶打得“噗噗”响,最爱春早冬晨从外面透进来的一派清光。正房的木头门轴一推就“吱呀呀”地响——响彻了过去的老辰光。我跟着奶奶睡厢房,家织粗布染黑染蓝,做被做褥,还要熬一大锅米汤浆一浆。大冬天往被窝里钻着实是个考验,身子“哧溜”钻进去,一股凉劲从脚蹿到脸。紧邻滹沱河,风一刮沙尘飞扬,粗蓝布的被面上总蒙一层细沙。下雨天院里一踩两脚泥,长大点儿后头一回穿高跟鞋,乖乖,一个点儿两个点儿三个点儿,我哥说你点豆哩。

  14岁,老房放弃,从村中挪到村西,盖起一处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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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跟爹妈睡,大些跟奶奶睡,有了新房,想着终于能够独住一间,咱也有了“闺房”,哪怕只是那个小窄条儿的筒子间呢。结果,我娘毫不客气地说,那是要放粮食的。

  不过,好歹也在“闺房”里睡了一晚。新房刚落成,我自告奋勇去看房。有什么好看的?清洁溜溜,请贼都不来。月华如练,我被渴醒,嗓子冒烟,觅水不得,跑院里拧水龙头,怒,居然一滴都不见。渴,是那处房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从那以后,离家读书,高中,大学,这所房和我的关系就不大了,也不亲。偶尔回一回,躺正房里的大炕上,一端是我,一端是爹娘。我爹的鼾声响彻黑夜,却怎么也刺不破浓重的暗,看着外面树影摇曳,虫声唧唧,好像有什么东西诡异地飘浮在云端,心紧缩成一团。

  直到新房变旧房,墙面上红的绿的碎石子砌成的图案也因年深月久的烟熏火燎变成黑色,这个时候,我就从它的里面,迫不及待地出嫁了。

  先生家在邻村,不过三五里远。婆家的房柱四面贴瓷砖,墙面也贴瓷砖,淡青色,抻平是电光纸,团起来像一个个的青瓷碗。我做新妇,厢房装新,贴壁纸,挂窗帘,被褥金光闪闪,就是不敢睡——先生上夜班,我唯一练胆的机会还叫粮食给剥夺了。要命的是屋里还戳一杆灯,脑袋是个球,底下可以挂衣裳,满屋的黑暗里它站在我的床前,让人不敢睁眼,又不敢不睁眼。

  院里有座月亮门,断砖墁的甬路两边种满月季花,一开香半年。一种花正面娇红背面嫩黄,像剥去了青壳的溏心蛋。院南是厨房,大风箱拉起来“咕——当拉——当”,饭桌就放在院中央,一盘子腌黄瓜,一盘子炒鸡蛋,一大锅绿豆粥,一饭篮白面馒头,就着花香吃饭,一餐复一餐,安静又简单。

  不过一年,我带着先生转到我就教的一所乡下中学。在那里分了一间房,就一间。顶棚朽糟烂木挂灰线,抻上横七竖八的铜丝,往里面填挂历纸,墙壁刷石灰水。不足10平米的小屋,一张双人床,一个电视柜,一台21英寸的电视机,外加一张大折叠沙发,人来客往不用客气,同居同居。

  先生上夜班,我还是怕鬼,还怕虫。房子太老了,好几十年前的旧瓦房。有一次睡到半夜,居然一条蚰蜒宝宝爬上床,冲先生就是一口,疼得他大叫。

  还怕去厕所。厕所离我们这群老师当成家的这排旧瓦房要多远有多远。旁边一棵大槐树,槐荫茂密,白天槐米槐虫掉一地,一派清凉,到晚上就像个绿巨人,从它身边过,身上落满眼睛,一边走一边在身上画十字,用外国迷信来对抗中国迷信。要不就背《红楼梦》里的诗,现在也忘光了。大槐树也被我忘了,像一段枯木,浮在记忆的河流里面,漂了一段时间,转眼间河宽流缓,影踪不见。

  带着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婴儿举家进城,83平的三居室,小鼻子小眼,青灰地面,奶黄板门,那时豪华得不行不行。女儿4个月,我抱着她在中间卧室的床上打吊瓶,脑门上扎针,医生得瑟得不像样:“嘿,一下就扎准了,咱这手艺,还行!”女儿1周岁,她自己在西卧室的床上蹒跚乱蹦,窗台上放一只唐老鸭布娃娃,手里攥一把梳子,有照片为证。那时候装电话还要先排队,后交钱,再领电话机,繁琐无比,豪华无比,真是发神经。

  因为是一楼,带着小院,可以朝东开门。门外是农田,麦草青青,丝瓜花牵牵缠缠。过年过年,大红春联,小姑娘簪花戴朵放鞭炮,噼里啪啦——咚!10年的光阴扔进它里面,当时的满目新鲜也成了过往。忽然想起它,像一只手掏进脏腑里面,扯拽翻搅,牵牵连连的痛。

  我的房啊,我的房。

  在这儿我学会了随手关门,猫眼里看人,和先生打架。我咬他,他躲进厕所。我操起一根气管,三两下就把门杵破了。打个架都这么激情四射。那时候头发乌黑发亮,眼角没有一丝鱼尾纹,嘴唇鲜红,心里有梦,不肯安分。

  可谁又能永远那么快乐,那么年轻。

  10年过去,再搬新房,偏远安静。窗下的小花园里有花,有树,有草,还有凉亭,一尾石头雕的金鱼被夕阳晒得金红。客厅连接阳台的方口被我设计成月亮门的形状,白纱飘飘,遮住天上的月亮。

  我又搬家了。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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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阳台,双卫,三室两厅。大,可是空。它太年轻,没见过我的小女儿怎么渐长渐大,毛茸茸像青桃,当初不过是小杏。也没有见识我和老公常相守中的刀对刀来枪对枪,霜晨雪早,鬓染微霜。所以这个地方还不算家,只是房。午夜梦回,总觉身在他方。

  着了魔地怀念五台山的一个场景,遍洒阳光的田畴,一个和尚着布袍戴斗笠,扶锄劳作。汗水在阳光下闪闪亮,旁边一幢茅屋。无忧无念,煮饭吃饭。躺在床上,他有没有想念过他生命中经过的那些事和人,那些曾经住过的一砖一瓦的房?后来又为什么离开了?难道说只为了佛祖神仙?我没问,他也没讲,说到底人各有命,讲的是独自担当。

  真是,这么频繁换房是为什么?看似换了,忘了,转眼它们又一个个排好队,转个弯,偷偷溜进心房。每一处回不去的房,都是一个回不去的故乡。这么多故乡连起来,可真是水远山长。

  水远山长。

  温馨启迪

  作者充满感情地回忆自己住过的几座房,实际上,是在回忆回不去的光阴和回不去的情感故乡。语言生动,表意准确,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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