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老子!”
“哎呀,葛是云秀几吧?”
“是个,叔叔,我是云秀。”
“叔叔今年高寿?”
“100!云秀你呢?”
“我也96了!”
这是今年8月底的一天,我记录下两期颐老人见面时最初的几句对话。这两个老人一个是我爷爷辈分的“丙和公”,一个是我的亲姑妈。两老人一见面就颤巍巍地拉着手,从此都不肯松开。
八月中旬,我与姑妈通话,电话里的姑妈才说几句就说没“神气”不想讲了,我感觉不对劲,第二天,我回了家。似乎天下所有的姑妈都对娘家侄子特别亲特别宠,打小姑妈就宠我,我也特别喜欢住姑妈家。这次回来就拿定了主意要住姑妈家陪陪她,还有就是重温那驻在记忆里的那份温暖。
姑妈精神蛮好,耳聪目明,生活完全自理,这也是三哥三嫂悉心照顾的结果。这次在这里连住了三天,虽然天天都在外面跑,但每天早上,早起的姑妈总是会端坐在竹椅上,候着我们从楼上下来,每天清晨有一声“姑妈”的呼唤,更有一声“诶”的响亮应答,那是多么幸福惬意满足的日子啊!第四天,姑妈知道我要住到湘东去了,她早早地拄着拐杖守在门口,我轻轻地抱了抱她,照例是一声呼唤一声应答。看着追赶日出的妻,我突发奇想,带姑妈去坳上吧。
兴奋的姑妈一路叨开了,这边住着谁,那边的谁谁不知道在不在了,说上次来坳上还是去年思奇起屋做完工酒,三哥马上纠正说,那有几十年了。哈哈,或许,出生地所有的一切对于姑妈都是昨天吧!车子开过老宅,直奔仙姑寺,姑妈说记得有个仙姑,那就是在一个岩洞里,小时候打柴常来避雨,我告诉她现在可不一样了,扩建了很多房子,香火旺盛着呢,要进寺,必须得上二楼,二话没说,我背起姑妈就往上了台阶,我一口气登上了仙峰岩顶,俯看山下,白衫,竹林,远山,晨雾,都染上了金色的霞光。
坳上现在已无人居住荒芜长草,听说“丙和公”偶尔还住在这里,已开过头的我一阵倒车,就上了老宅,姑妈自顾自地叨唠:这里是曹门,那边是院子,你里大叔二三四叔家,最后久久地立在自家土屋的位置,虽然这些已经荡然无存,野草已在久未有人居住的墙体安了家,但在姑妈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她昨天的模样。
虚掩的门,时尚的花衬衫,佝偻的背影,清瘦的脸,这就是百岁老人丙和公。96岁的侄女一声“叔叔”,100岁的叔叔一声“云秀侄女”,两个世纪老人的手紧紧地久久地不肯撒开,谁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捉住对方的手呢!两个老人聊着聊着也不知多久,我们静静地等待,让他们尽兴地说着过往,数着曾经的那些儿时玩伴,会心处一起欢笑,伤感了又一同抹起了眼泪。
下得坳来,告别了姑妈,我紧紧地抱了抱姑妈,体味儿时姑妈曾经给过我的温暖。
今天重阳节,上午一圈视频语音电话过去,均未接通,午饭后,开始坐立不安,终于打通了三哥的电话,姑妈在睡觉,知道她挺好的,心里顿时踏实了,叫三哥不要吵醒姑妈,我想,姑妈的梦里一定有我,因为我已感受到了那份曾经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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