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吹来飘零的黄叶

　　风儿吹，吹走了温度，带来了思绪，吹散了树叶，带来回了秋。又是一年好景，家家户户都忙着沉浸在秋收的丰腴，面露喜色。在村角落的一小块田里，中年男人吃力地劳作，同时瞪大双眼俯下身子，似乎想要从这并不大的土地里翻出更多一点的作物，黝黑的肤色，皲裂的手脚皮肤，身着白色泛黄的老旧背心，瘦弱而又佝偻的身体好像并不属于这场丰收的秋。男人突然抬起头向四周张望，像是受到感应一样，小风吹过身体，燥热的心凉快了许多。男人打了一个激灵，眼看附近没人便接着弯下腰劳作

　　“爸。”

　　“谁?是......李闵?”。

　　“是，我，是我。”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多少年......你，你赶紧去看看你妈。”

　　李闵转身往家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夕阳西下，暖色的光洒落，明显的阴影衬着父亲身形更加瘦小。一缕风拂过，李闵眨了眨眼，浑浊的眼睛此时感到些不适，伸手去揉，空气中却飘来一丝腥味。李闵走近家门，家门口的看门狗还未发出叫声，就听见女人的刺耳的尖叫“是谁，快离开，快滚，闵儿，我保护你，妈妈保护你。”家里还是老样子，房子墙面蒙上一层灰色又泛起片片黄色，时间在木门中撑开条条裂痕，铰链锈迹斑斑，随着木门也咯吱作响。进入外屋，曾经那张实木的大桌被竖起靠在墙边，表面满是灰尘，只留一张小小的，布满痕迹的小矮桌，李闵慢慢的走进卧室，随着尖叫声越来越刺耳，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头发披散，衣着凌乱，怀中紧紧抱着枕头，蜷缩在房间角落。看见李闵越来越近，女人的嘶吼逐渐变成哀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过来......”李闵瘫坐在这个房间的对角，无力的靠着墙，静静看着女人。

　　“回来了就先吃顿饭，来外屋坐，我去买点菜”

　　“不用去了，我们去餐馆。”

　　父亲迟疑了一下，眉头稍皱，嘴半张着要说什么，但他停住了。“好吧”，父亲搀扶起女人，帮她整理衣服，捋顺散乱的头发，弯下腰提起袜子的褶皱，把一双看起来崭新的黑鞋给女人穿上。李闵站起身，刚要迈出第一步，眼前突然一黑，腿脚痉挛，急忙扶住了墙但身体还是重重的撞到了墙上。父亲听到响声回头看，李闵已经重新站好，整了整衣领，“就去那家老餐馆吧，这么多年没吃过了。”父亲没说什么，带着女人跟在李闵后面。

　　走在路上，看着旁边无垠的金色麦浪，温柔的风拂过饱满的麦穗，麦穗间碰撞的沙沙声此时显得很是悦耳。李闵长叹一口气，“爸，她最近还 ......好吗?”

　　“李闵啊，你，你怎么还是不肯叫她一声妈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父亲停下脚步，呼吸越发急促，“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可是你也不肯回家，你亲娘生你难产先走了，我也没办法啊，我承认，你爹我没本事给不了你太多，我和她只为了供你上学。你忘了吗?你八岁那年被一群人贩子硬抢，我当时在地里干活，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她，她.....她拿着菜刀跟他们拼命啊。当我赶回来的时候，家里全是打斗的痕迹，地上全是血，她躺在地上把你紧紧搂在怀里昏死过去，而且......”

　　“我知道，别，别，别再说了.......”

　　“你上完那个，那个什么高中，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说什么不用担心你，我写信也不知道你的地址。你到底去哪了?我那天到处问别人有没有看见你，我四处去找你，我那天夜里跑去城里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男孩，他.......”父亲越发激动，眼角好像发红，但脸上的皮肤太黑太干燥，即使有泪也看不清楚，“最后我不得不相信你，村里这么多人一看你突然没了都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只能说你去外面干大事了，当老板了，他们所有人都说我就等着享福吧...”

　　李闵只是静静的低着头，领着父亲继续向餐馆走去。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许久未归的风儿或许才能体会到。店里伙计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菜来喽，您的清蒸鱼来咯。”推开小包间的门后，伙计发现氛围有点不对劲，清了清嗓子用不着调的普通话说着“请慢用。”

　　女人看到美味的饭菜端上来时心情明显变好，毕竟上一次吃到清蒸鱼似乎已经是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哇，是鱼嘛，好香好香，要吃要吃，我要吃，好饿呀。”女人拿着筷子，左手一根右手一根，笨拙的在拨弄着盘子里的鱼。“我其实确实去城里干活去了，虽然并不是什么大老板，但是，我，我已经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虽说不大.......”女人突然打断了李闵，把一个装满鱼肚子上的肉的盘子轻轻的放在空座位上，把鱼头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对着盘子微笑着，“闵闵爱吃鱼肉，吃鱼肉会变聪明哦，妈妈爱吃鱼头，趁热吃哦。”

　　“......”

　　李闵放声大哭，一只手撑在大腿上，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扶着头，鼻涕，口水和略带腥味的泪水尽数滴在破旧的工装裤上。父亲低着头，掩面，未作表达，李闵突然站起来，椅子在狭小的包间里被撞倒，扑向了女人，双膝跪在地上，脆弱的膝盖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闵声音越来越小，在女人的怀里睡去了。

　　“闵闵是你吗，妈妈一直在哟，睡吧宝贝，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小包间的窗户被风轻轻吹开，傍晚温暖的风吹干了孩子眼角的泪，吹来了一片黄叶，缓缓落在孩子的眼眸上。母亲搂着李闵，双手轻抚着李闵的脸庞。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