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叔是全村公认的老实人,几十岁了,没有与人吵过嘴斗过架。
生产队时,老憨叔种队里的菜园,从没有往家里多拿一根菜。生产队解散了,老憨婶常常埋怨老憨叔那时脑子不开窍,不知道往家里送菜。
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通信事业飞快发展。农村也通了电话及有线电视,农村人和城里人一样走进了“电灯电话”的年代。老憨叔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什么时候想家了,便给老憨叔打电话啰嗦几句,十分方便。
电信公司为加强对通信电缆的管护,委托村委会找个管护员,村主任找了老憨叔。电信公司便与老憨叔签定了合同。合同上写明,管护员负责村子周围线路的管护,电信公司每月付给老憨叔三百元“工资”。三百元虽不多,但也费不了多少时间,老憨叔很满足。
老憨叔像经营自家的责任田一样,管护着村子周围的通信电缆。每天早早地起来沿着村子走一圈,晚上再绕着村子转一圈。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有天晚上,村里黑蛋和狗娃因琐事在村里厮打,老憨叔在此路过。狗娃一拳打在黑蛋的鼻子上,黑蛋用手一抹,满脸是血。老憨叔把二人拉开。黑蛋住进了医院,经法医鉴定,黑蛋鼻梁骨骨折,构成轻伤。警察找到老憨叔,说,凡是知道案件真实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老憨叔问,那什么是义务?警察说,义务就是你只要看到听到就把看到听到的讲出来。老憨叔说了那天晚上他看到狗娃打黑蛋的事。狗娃原想扛一扛不承认,但因有了老憨叔的证言,不承认也不行。警察把狗娃刑事拘留了。
在看守所里,狗娃吃尽了苦头,尝尽了看守所整在押犯罪嫌疑人的招数,“坐飞机”“开摩托”“看金鱼”等。所谓看金鱼,就是对着茅桶看里面有没有金鱼,要聚精会神地看。“开摩托”就是让人趴在铺板上,另一个人骑在上面,拧着耳朵,谓之加油门,照下面的胯部踢一脚称发动摩托车,下面的人嘴里还要发出摩托车“突突”的声音。狗娃实在受不了,便托人捎信,让家人无论如何把他搭救出来。狗娃家赔了黑蛋一万元医疗费,又给派出所所长送了礼,狗娃才被从看守所放出来。狗娃从看守所出来后,对老憨叔恨死了,要是没有老憨叔作证,警察也拘留不了他。狗娃每每语言上辱骂老憨叔,老憨叔觉得理亏,便不敢言语。
通信电缆里有铜丝,把电缆线外边的橡皮烧掉,可卖铜,铜贵着哩,几十元一公斤。自从这个秘密被村民知道后,村里电缆便隔三岔五地被盗割。每割过一次,老憨叔便报告,电信公司便来人维修。村里的电话不再通了,修了村东,隔几天村西又割了。盗贼十分猖獗。老憨叔发誓一定要抓住破坏通信电缆的贼。
老憨叔成了业余侦探。为摸清犯罪分子的作案规律,他更是起早贪黑。这天深夜,狂风怒吼,瓢泼大雨下个不停。老憨叔想,雨夜犯罪分子肯定出来作案,便出门查看线路。果不其然,村西地里,一棵大树倒了,把通信电缆线砸倒,有一个人正在盘剪下的通信电缆。大憨叔大喊一声,那人不但不害怕,反而朝老憨叔打去,又是拳又是脚。天明后,老憨叔被人找到,家人把他送进医院。
有关部门知道老憨叔与犯罪分子搏斗的英勇事迹,一定要采访他,老憨叔拒绝了采访。
因老憨叔拒绝回答警察的询问,案件无法侦破。电信公司愿意负担老憨叔住院期间的任何费用。但是,老憨叔就是不开口。老憨叔住了十几天医院,花去医疗费三千元,便回家了。
老憨叔与电信公司的合同中止了,就没有了那每月的三百元工资。
让老憨叔不能开口的原因,老憨叔对老憨婶说过,说出那个人的姓名,关系到全家人的性命。那份工资不要也罢,老憨叔理解了义务二字的分量,很沉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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