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老的路上

　　晨练遇到那位老人，估计老人也有七十多岁吧。这是一位二十年前就认识的老人，那时他在小区做门卫，相识是源于儿子见了他直接说：爷爷好。那时我年轻，孩子小，看他就是个老人，想想那时他也就五十来岁吧。那时二岁多的儿子对什么都充满新奇，看到老人在吃东西，就问，爷爷你吃的啥?爷爷吃的是锅盔，自己烙的你吃吗?吃!孩子很坚定的说。老人看一眼我，见没阻止，就给了儿子一块。那是一个男人的手艺吧，锅盔有点粗糙，看着就是一块带着些许烤糊色的硬邦邦的饼子。儿子却吃的津津有味。我的惊奇与无奈奥，从小体弱，吃饭挑食到唯有奶奶、妈妈可以容忍的程度。此时却这样大口咀嚼着。老人见儿子这样，高兴的说，我这的锅盔从来没小孩吃过，看看你这孩子，见了我这糟老头直接叫爷爷，还吃我这没人待见的锅盔，似乎儿子的这一举动让老人大为感动。于是，儿子和门卫爷爷之间就有亲近感。每每路过门口，儿子一定问爷爷好，老人一定会回应，哎.....

　　是我们先搬离小区，还是老人先不干门卫了?往事如烟，岁月抹去了很多不曾留意的过往。此时在公园遇到老人，竟有隔世的恍惚。老人除了脸上多了褶皱，人黑瘦些，背略有微驼，人还是没太多变化。看他慢慢在有石子突兀的小径上来回走，之后坐在石凳上休息，抽烟，之后慢慢离去。这个春天，夏天，秋天，每天无论从那个方向跑，最终都会来街角这一处做拉伸，看到这位老人还有其他相识和不相识的老人。这一处街角的环境是适合老人的，最简单的运动设施，小石径的两旁春天会有芍药花怒放，草地中有几棵榆叶梅在一年年长高，开花的季节总会有风把花瓣吹洒在绿坪上，有一点点的唯美。近大路的几棵树没注意过开什么花，秋天却有不知名的红果实成串的挂在枝头。老人每天都在，起码我晨练的日子都能看到他。当我坐在弧形的塑制秋千上荡几下，老人恰好走过坐在对面，叔叔好，嗯，好好，姑娘好。他一定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当初那个他喜欢的小男孩了。年轻好呀，老人看我在秋千上荡，自言自语的说，我老喽。此时的我也许就是当年他吃锅盔的年龄，而此刻在他眼中是年轻的。您也曾经年轻过，你也一定被羡慕过的在心里默默说。

　　我们都在不同的年龄段羡慕过别人，也同样被别人羡慕着。看过一句话：一个人总在仰望和羡慕着别人的幸福，一回头，却发现自己正被别人仰望和羡慕着。是的，在我三十岁时，也许五十岁的他在心中默默羡慕过我的年轻，一如我那时羡慕十八岁的青春年少;在我五十岁时，依然被七十岁的他羡慕着，而我却感慨自己已经老了，三十岁的风采不再有....其实生命中，当下的每一天都是往后最年轻的一天，活在当下，便是幸福和美丽，起风了，老人的背影远了，飘落几片黄叶，草坪上形成另一种风景，春花秋月，各有各的韵律。且行且珍惜，且行且快乐。

　　小院往事

　　小时候家里在四小队时，每年夏天每家都有一头奶牛不用随牛群上牧场。于是队里就专门有人负责放牛，我家的牛也就每天随牛群早出晚归。每天奶牛归来，会被拴在院内的棚子下，小牛犊也被拴在离牛妈妈不远处，牛妈妈用舌头舔着孩子浑身的皮毛，小牛犊却不可能随便吃到牛妈妈的乳汁。挤牛奶是早晚两次，除了让小牛犊适当吮吸牛妈妈的乳汁外，我们与小牛犊共分享牛妈妈的乳汁，那可是又香又甜的纯牛奶奥。我家的院子真大，大菜地和小菜地之间有干打垒的土墙隔开，就有了大院之中的小院，小院中更有烟火气息。小院中这一角有夏天乘凉、吃饭的凉棚，那一角有供牛暂时落脚且可以避雨的廠棚，流过小院内的溪流，小院内菜畦里的瓜果时蔬，还有院内散落的几处花草。在大丽花盛开，麻杆花节节长高，牵牛花顺着长杆快爬到土屋頂、能染指甲的海娜花也结了骨朵的时节，吃着小黄瓜，啃着嫩嫩的甜玉米，喝着牛奶，在地里看看哪个西瓜熟了，哪个甜瓜裂了道口散发出瓜香，夏天的一切美好不过如此了。

　　那一年那一季小院最美好的时节，却在一夜之间出现了毁灭性的破坏。奶牛没拴好，夜里扫荡了小院，奶牛在小院内一顿饱餐，一顿践踏，那惨状现在形容可谓对小院的蹂躏吧。母亲天刚亮起来准备挤牛奶，却发现小院遭殃了，于是全家人都涌到院子，在我惺忪的睡眼下，看到奶牛卧在它的领地，满足、安静而有节奏的反刍着，小牛犊偷吃了本就属于它的母亲的乳汁，在小院内撒欢呢。上帝呀，当时我家小院的惨状呀，黄瓜架、豆角架倒了，未成熟的西红柿落了一地，西瓜、甜瓜遍体鳞伤、芹菜全趴在地上，上面还有一摊冒着气的牛粪，所有的花草，开的没开的，都失去了原来的样子。那天奶牛没随牛群出行，它一夜之间吃的太饱了。在看着牛的满足中，我们都是沉浸在沉重、惋惜中，这个夏天我们的餐桌，我们的零嘴都在这一夜毁了啊。当天父母做了许多补救措施，当小院恢复的差不多时已经到了下午，奶牛却不失时机的发出几声哞，哞的叫声。父亲是不是在忙碌之后会揍奶牛呢?一定要狠狠打它一顿吧。没有，我们小孩想象的事没发生，父亲将收拾掉下来的绿色的残局送给奶牛。看到奶牛又开始大快朵颐，真有些愤愤。父亲说，牛是牲畜，它懂什么，看到好的食物，自然是会尽一切办法想吃的。它今天的行为是因为咱们的不慎造成的，惩罚奶牛有什么用呢，且你们喝的牛奶、酸奶不都是它贡献的吗?小牛犊就更没错了，平日是咱们分享了它的食物。并说，连人有时都是是记吃不记打的，况且牛呢。所以，大牛小牛都没错，接着说，该长记性的应该是咱们吧......

　　那年的秋天很暖和，那年的牵牛花开的也很晚，在秋风中，粉红的，浅红的，紫色的的牵牛花在阳光下真好看。我家的小院从此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惨剧。在我长大的过程中，上面的这一幕时而会闪现，那头奶牛，那些花花草草，和我已经远离的家乡的温馨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