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想象过。

　　想象过很多种和代灿灿重逢的场景。

　　或许是在街角的那个咖啡馆，我记得少女时期，她最爱喝咖啡;或许是在某一趟地铁上，我和她同时抓住了地铁上的栏杆，她应该会捧着书，我记得她最爱在地铁上读英文小说;或许是在异乡，在黎明时分空无一人的海滩上看日出的时候，我会发现她也在那里，穿着漂亮的蓝色裙子;或许是……

　　我想象过很多次。

　　我同她的重逢。

　　我会偷看她的INS账号，看她在上面发出来的照片，阳光明媚的海滩、我不太认识的品牌包包、奢华的酒店，偶尔也会看到她发出来的自己的照片，带着舒展的微笑。

　　这些让我相信，她是幸福的。

　　1

　　五月的某个凌晨，我还坐在电脑前忙着做设计图的时候，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我拿起来接通。

　　电话那端先是空白了几秒钟，而后我听得出是尽量平息下来，但尚且能听出有几分急迫的呼吸声。

　　“响恩。”

　　我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想要开口，却在那一瞬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在吗?响恩。”那边又轻轻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在的。”

　　“我是……”

　　“代灿灿。”我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驱车到达机场的休息室，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代灿灿。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不施粉黛的一张脸，看上去有几分苍白。她的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怀里搂着的，是一个已经睡熟了的小男孩。

　　她的睡眠极浅，我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喊她，她已经猛然睁开眼来。睁开眼的瞬间，我看到她的脸上有几分慌乱，而后在同我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沉静了下来。她微微勾起嘴角，对我笑了笑：“响恩，你来了。”

　　我拎起行李箱，代灿灿抱着那个尚在熟睡的孩子，我们往外走着，外面原本宝石蓝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她抱着孩子在后排坐下，我从后视镜中偶尔打量一番她看向窗外的侧脸。

　　并不像在INS的照片中看到的那样，她比照片中看起来要瘦削憔悴很多，原本婴儿肥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她当然是美丽的，仍然是美丽的，但是这美丽之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同她攀谈，毕竟我们已经快五年未见。是代灿灿先开的口：“响恩，我离婚了。”

　　十字路口是红灯，我把车停了下来，转过身对她笑：“一会儿到家你先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吃火锅。”

　　代灿灿的这个电话来得突然，我没来得及收拾客房。但她应该是太累了，搂着孩子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我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的手机从包里滑落下来，我低头去捡的时候正巧有电话打来。我看着上面那个名字微微蹙起眉头，走到卫生间去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暴怒的男声，夹杂着辱骂：“代灿灿，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以为你离了我能活得下去?你信不信不到一个月你就要回来求我……”

　　我挂断电话，打开了飞行模式。

　　2

　　我与代灿灿少年时期便相识，若是按照现在流行的所谓“圈子”“阶层”之类的来看，我们并不该成为朋友。

　　那些年母亲为了生计，辗转在一些家庭做保洁，代灿灿家是其中最为固定的一家。据母亲说，女主人性格很好，闲聊的时候知道她也有一个与代灿灿年龄相仿的女儿，便说下次可以带来一起玩：“我们家灿灿也没什么朋友。”

　　母亲当然不会对这种客套话当真，却有一次是在我生病之后需要去工作，她不太放心，怕我刚刚退下的热又烧起来，本来都已经出门，又折返回来：“响恩，走，跟我一起去。”

　　那是我第一次去代灿灿家。是那种我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两层白色小楼，www.xinwenju.com我有些兴奋地跟在母亲身后，按下门铃之后，一个身穿精致蕾丝套装的女人给我们打开门，她对我母亲笑笑：“赵姐，你来了，直接打扫吧，我正要出门。”

　　她踩着高跟鞋出门，急匆匆的样子。在后来我和代灿灿熟稔之后，她告诉我，她妈妈为了生个男孩，那个时候经常往医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