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同姓同事,晚来一年,称我师兄,什么话儿都对我说,问我拿主意;我其实也是一颗毛桃子,糊里糊涂的,有时乱出一点子,他居然信以为真,遵照着执行,还把事件办妥贴了,我都感觉特意外。
蒋二调来前耍了个女朋友,先他一年工作,却在数十里外另一个镇上。他想把她调进我们单位。校长爱惜人才,签了同意调进的字。当他奔赴女方张玉单位时,却被镇书记难住了:“张老师是难得的教育教学能手,文艺高手、演讲人才,本镇稀缺,不放!”
家门急了,和我说了情况后直打转儿:“咋办,这事可咋办?”“那书记是谁?”“他们暗中称他‘黄豆腐’。”“哦,知道了。你如果能让从我们单位调进城里的数学张老师打个电话,就一切OK了。”“我不认识啊。”“找本单位物理周老师转打一个也行。”他满脸狐疑不相信,“照我说的去做,明天就明白了。”
第二天晚上他果然高高兴兴地与女朋友一起回来了。在感谢酒宴上,他问我为什么这样,我说:“办成了就好,你不必知晓其中过程,有些事几句话说不清楚。”
一年后,正当小弟谈婚论嫁之时,却传来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他与女友分手了。有人问:“为什么这样,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内心十分痛苦,满脸失落的样子。不久,女友调出去了,嫁给一个外地人了。
蒋二整天失魂落魄了:我陪他上街散心,只要前方有一女孩走动,他就会直叫“张二、张二(小张排行老二)。”那女孩没反应,既不停留,也不张望,明显不姓张啊;可他不死心,跑上前去,拉转身来,认清不是她时:“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只好不断赔礼道歉。
尽管时时碰壁,一有空闲,他就忍不住上街转悠;常常招人白眼,他却乐此不疲。我劝:“得了吧,明知找不到,还瞎忙个啥?”“心里堵的难受啊,哥!”
那时,一个单位只有一部手摇式的公用电话,门卫董大爷通知他接电话。一个陌生的女孩声音说:“XX单位今晚举办舞会,你早点过来跳舞哦。”旁边有人说:“莫信!”蒋二放下话筒冒着六月如火的骄阳跑去了女友原单位,结果整个空间寂静无声,一片死沉。
蒋二堂妹来玩,提起此事,堂妹笑了:“电话是我朋友黑牡丹打的,我都说了‘莫信’,你还去,真傻啊!”“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女友原单位,堂妹有一姓廖的闺蜜,常约他教她珠算,当年还没有电脑,小廖姑娘说想跳槽进银行了,但不会算盘。蒋二就主动承担起了教她珠算的任务,先把三、四、五、六、七、八、九分归口诀检验一遍,确认无误后,写在本子上,让她背熟,然后再教她打。
廖
姑娘曾笑着说,她有位“大米”男友,但蒋二却认了真,尽管小廖每次见到他时,蹦蹦跳跳,说说笑笑,上班时,把他一人关在寝室演示珠算,居然大半天不出门,静静的记录口诀,步步推演过程。
珠算教会后,廖姑娘又把小型收录机交由他代为修理,并让放他处听歌玩儿,他心胸从此开阔了,但从未想过向女朋友方向发展。一年后,他有新女友了,小廖才不情不愿来他寝室取走了收录机。
蒋二知道我爱看书,看杂书。我两人散步时,他说:“近几年来,我常做一个内容相似的梦。最初,以为做几次就会没了,可后来连续不断都这样。就奇怪了。”“请你从佛洛依德《梦的解析》角度帮我分析一下,这是为什么啊?”
“行啊,说说看。”他一路走,一路与我娓娓道来。
最初的梦境,离不开小张原单位。我总是在双休日奔上她住的六楼,还未坐定,她就忙着给我做饭,听到我间或咳嗽一两声,又跑下楼到公路对面药店帮我买回感冒药,分好次数,端上温开水让我吃。
去她老家,过田埂土路时,她总是扶着我,怕我摔倒;住她家里,早晚都替我备好牙刷、牙膏,端碗清水,让我漱口;吃饭时,总是把好吃的菜夹我碗里,主动为我添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音容笑貌总是持续闪现于我的面前。
有时隔几晚做一次,有时连续几晚都做这样的梦。明明知道她不在家,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是隔三差五跑到他家里去。总是希望见她一面,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家房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映象,可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房子模式:一间房大半建在另一间房子中,交错穿插,全形成半包围结构。这样便造就了更多的转角和暗廊,我与张玉谈朋友后,才真正见识到了世人传说中的“张家烂房子”。
我每晚在这暗廊中悄悄的走着,不愿惊动她的家人。我心里明白她已嫁人了,在这里再也见不着她了,就是想在转角处坐坐,或站在暗廊里等等,或靠在门框旁望望,虽然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但在梦境里,总会自觉或不自觉的想去找她。
时隔二十几年的今天,还时常有这样的梦境袭来,那奔走过的田间小路,那翻越过的山山水水,那再熟悉不过的门庭小院,依然常在眼前闪现。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室。我知道,这是心灵的背叛,是对家庭的不忠,我不断告诫自己,各自安好最好,时常用道德谴责自己,少做白日梦。梦虽少了,心却更歉然了。淤积内心深处的这些话语无处诉说,更加痛苦了。
无数次想改变这种情形,却往往效果甚微。她堂叔、堂婶常住街上,散步时碰面较多,有时站在一起拉拉家常,每次都想打听一下张二近况,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总是难于说出口来。“哥呀,我该咋办?”
听完这些话,我嘘唏不已。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解说,太过苍白,不会让他信服。“前女友柔情万种、关爱备至、体贴入微,这爱已深入了骨髓;现妻子自以为是、过于霸道,懒惰无柔情,让你心情压郁。反差太大,这梦恐怕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你可以试着与妻子沟通,取得谅解,释放开你久闭的心灵,减轻内心的压力,或者参加大型的体育锻炼,或者到山中去盛情阅读一部《红楼梦》,把心里的尘埃全部荡除,用一颗全新的、充满热情的胸怀去拥抱这个世界!”
“或者外出,来一个长足旅游,让大自然给自己心灵一个全面而彻底的洗涤;或者去到一个特别的环境,改变全新的人际关系,建立一个蓬勃向上的充满活力的人生圈子,你会发现,这时候的生活会引领你走出那个暗淡的影子。”
蒋二像面对一个陌生人般看了我很久很久,说:“行,我试试吧。”然后与我大踏步的返回单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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