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变得有些结巴，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看着妈妈的样子，山花的眉头紧紧地揪在一起，拉着妈妈的手说：“咱们回家吧，我不喜欢这里。”

　　“我喜欢，因为这里是有爸爸的地方。”妈妈抱起山花说，“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你不是说，你做梦看到了爸爸，并且非常喜欢这里漫山遍野的白色花儿吗?”

　　山花看了看天空，天空蔚蓝一片，只有几片白色的云朵飘浮在天空。她大口地喘着气，蹙着眉头说：“这里和我做的梦不一样。爸爸说的话和我做的梦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呢?不过，我好想看到爸爸。”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爸爸，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山花觉得这里的空气越来越沉闷，心口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喘气都是那么难受。可是她没有告诉妈妈。因为爸爸从小就告诉她要勇敢，她又是那么想看到爸爸。

　　一位穿着军装的叔叔，开着车带着她和妈妈，说去哨卡看爸爸。山花感觉很冷，她缩了缩身子，看了看妈妈。妈妈抿着嘴，趴在车窗上，轻声说：“怎么就变天了，要下雪了吧?”不知什么时候，蓝色的天空不见了，灰蒙蒙的，像个灰色的大锅盖笼罩在他们的上空。叔叔点点头。车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山花感觉心口一阵阵地疼，那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更加厉害了。

　　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一下，吱嘎一声停下来。山花睁开眼，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白茫茫一大片。

　　“呀，下雪了。”山花惊叫道，“爸爸呢?”

　　“你们看。”叔叔指着远处一棵白色的“树”说，“那就是你爸爸，他正在站岗。”

　　“和我梦到的一样，爸爸真的变成一棵白色的树。”山花伸出手掌，一朵朵晶莹的花朵落在她掌心。一朵一朵又一朵，很快就有厚厚的一层白色花朵叠加起来，那种沁骨的凉一直蔓延到山花的心里，“我要给爸爸做一件棉袄，软软的，厚厚的，爸爸就不冷了。”

　　山花看着那棵“树”，就如青松一般，在暴虐的风雪中纹丝不动，心里便有了这个愿望。

　　6

　　山花习惯了望天，只要一有空儿，就会望着天空。天空上那朵朵白云，依旧是闲适地飘浮着。山花想象着爸爸穿上云朵棉袄的样子，想着想着，便会笑出声来。

　　直到有一天，两位解放军叔叔来到家里。他们的面色很沉重，一点儿笑容都没有，和妈妈在屋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那天妈妈抱着爸爸的照片，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在淌，打湿了山花的头发，打湿了山花的脸，也打湿了山花的心。

　　看到妈妈哭，山花也忍不住流泪。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心里很难受。

　　“是不是爸爸出什么事了?”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

　　山花定定地看着镜框里的爸爸。爸爸不说话，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山花。眉间的那颗黑痣仿佛动了几下，和山花的心脏一样在怦怦乱跳。

　　山花最喜欢窝在爸爸的怀里，摸着那颗圆圆的黑痣，摸着摸着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香甜。

　　山花趴在窗台上，看着妈妈跟着两位叔叔的背影，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小路上。山花想透过云霭看看天，可是天空也是灰蒙蒙的。

　　妈妈没有带山花去，把她托付给村长爷爷。

　　村长爷爷眼圈发红，脸色也阴沉沉的。但是看到山花望向他的时候，嘴角便扯出一抹笑。山花呆呆地看着那抹笑，心里却依然很难受，怎么也笑不出来。村长爷爷的笑不是这样的，他的笑声很爽朗，能震得墙壁嗡嗡响。

　　山花最喜欢听村长爷爷的笑声了。

　　小黑似乎变得很是乖巧，把自己最喜欢的画报、小手枪都送给山花玩儿。这要是在以前，别说是玩儿，就是看一眼，还得央求他好一会儿。

　　山花看着那些东西，目光却没有停留，蜻蜓点水一样，扇动着翅膀飞向窗外。

　　大壮的大嗓门从门外响起：“小黑，走，咱们去抓鱼。”

　　小黑看一眼山花，赶紧跑出去，趴在大壮的耳朵旁，悄声说起话来。大壮频频点头，时不时地把目光飘向屋子里。

　　山花转过头，背影歪歪扭扭地映在玻璃窗上。

　　当山花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山花轻轻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