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似乎还想说,二姐斜瞄了一下客厅壁上的时钟,转过身,打开了电视。把大姐的话在心里默默地播放了一遍。很久没开电视了,也不知是什么台,一部没头没尾的电视剧。镜头真是应景,中年男主人公正在外用餐。画面切换,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餐桌边给男主人公打电话,问会要开到几时。二姐轻叹,完全地略过了才听到的肺腑陈情说,新剧本接地气啊。正要继续看,二姐夫一把抢过遥控器。再要开口时,门锁响动。
下了晚自习的儿子推开了家门,小征欢快地说,爸爸、妈妈,你们都在啊,我放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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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和二姐夫关于散伙的会谈止于小征的期中考试。语文、数学、物理三门成绩都在年级末游。二姐不镇定了,又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的情绪影响儿子了,让儿子有了觉察,学习上分心了。在告不告诉小征二人要分开生活的问题上,二姐本来就有徘徊——不能让孩子有情绪波动的最好办法是不告诉。二姐夫却直指二姐做了手脚,给了儿子某些暗示,小征受了影响。
二姐心里确实不踏实,反思了自己在做母亲这件事上太水,不专注、不专业、不专心,并下了结论,自己是主要过失方,多少没爸爸参与教养程序的孩子都那么好。
期中测试像一个大份的稳定剂,精准投喂了二姐。
二姐开始有意建立和二姐夫在儿子学业上的默契。什么事比儿子的学业重要呢。二姐夫看二姐平静了,又过了一重关山似的,整个人也放松了,回到优秀中年“杰青”的状态。
期中后的家长会,两个人一起去的。
家长会上,班主任要求末游的学生家长在期末前一周来开一次家长周会,两个人约了一下,轮流去。
生活又似恢复了平静。双方重要的聚会,需要携家人一起出席的,两个人也一起出席,来了需要隆重招待的亲戚、朋友,也都一起出面。
第三次家长周会当晚,二姐夫的同事,也是小征同班同学的爸爸出了意外:外面回来热了,洗了一个冷水澡。意识里天还没凉吧,秋冬正在转换。洗冷水澡,要先从脚底慢慢向上擦冷水,这是常识。不知是不知,还是一时大意,一盆冷水淋过,人没出浴室就胸痛,冒虚汗,发生了心源性休克和呼吸骤停。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大面积心梗,强心剂和升压药下去都无反应。用支架通了完全堵塞的病灶,也没缓解,血压也没再上来。正在壮年期的身体就这么眼见着崩溃下去,没等到天亮,人就不行了。
这一事件,给两个人都带来了震撼,家人向他俩哭诉:眼见着人被来急救的护士抬下去,被救护车拉走,再没回家门。
这件事发生后,二姐、二姐夫两个人终于好好地谈了一次。谈了什么,二姐没有和我说。之前,二姐就不是话多的一个。对钟之行这个人,之前零零碎碎的各种不满,家务上的、亲人关系上的、生活上的风言风语,总到过她耳朵里吧,但她也都一个人放心里收着。
大姐接到钟之行的报告后,虽然是钟之行的视角,也立即打电话给二姐嘱咐。但还是不放心,和二姐约了当面谈。为这些事掰扯,它让你掉价,大好的下午,来消化这些扫兴的事。十几年都过来了,你多想、多讲一次,对你是复习一次,干啥要加深这些记忆?小征大了,是个厚道孩子,你想小征会怎么理解这些事?他会有他的视角。不是不可以解决的问题,你也要相信孩子的接受力,你定下主意就定下,不用让自己去和自己翻来覆去确认。你需要护的,第一个人是你自己,第二是小征,或者并列第一。你不需要为任何一个在你心里排名靠后的人前思后想。
二姐说,我是想和你细说说的,你不是别人。
大姐说,那是,你需要说说。但是,我也当然是你的别人呀。妹啊,我的喻浙稚女士,你几岁了?不高兴的事,说了很耗能量的,你放心里,放上一放。放一放,就不新鲜了,再香的物件经不起三放,你想想,为这些寒酸事你把自己搭进去,你的进化度太低了。
我不是不忘美满婚姻的初心么?
你要过成哪一对模范夫妻的样子?传说里的?当代眼见为实的?你以为你看到的爸妈的样子,外公外婆的样子,就是过得去的婚姻了?都是限时条件下的搭伴、合伙。婚姻是会变化的东西——是动态的,人是每天在变化,不是在“进化”。“进化”这东西,不是活个百八十年你就能经历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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