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挖完,退到我身前,看着几人继续挖下去,每铲下去,都有根系断裂的清脆声传来,翻上的泥土里混杂着毛茸茸的根须,有蚯蚓在根须间蠕动。随着挖掘的深入,土质变得密实了,颜色也开始变浅。待挖掘的人胸口已经和地面平齐,他们递来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不知何时,大伯已经近乎匍匐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额头上沾满了黄土。
大伯一次次从地头数着步子向田里走,一次次接续地挖掘却都一无所获,大伯的步子摇晃起来,双腿一软,蹲到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挖掘持续到了午后,我们逝去的祖辈们依然不见踪迹。我搀扶着大伯,不知如何去安慰。我感觉到,脚下的那条暗河流走了。我想,或者他们也像父亲一样,幻化而去。
大伯睡了三天,我们很担心大伯一睡不起,喊村里卫生室的医生来看了几次。大伯醒时,堂姐已经回来了,带着一个男孩。
大伯目光涣散,扫了一圈,目光定在了堂姐身上,伸出左手抓住堂姐的手,眼里又涌出泪来。堂姐拿毛巾擦拭着大伯的眼泪,对旁边的男孩说,喊外公。男孩喊了声外公,大伯抬起右手,伸向男孩,男孩看了看堂姐后,才上前握住大伯的手。
坟还是迁了,祖辈的新坟里埋下的不过是祖坟里的一抔黄土,父亲的坟安在祖辈们旁边,我把父亲的钓具放在了里边,我想诗意的父亲哪天在银河边垂钓,或许会用得到。
两个月后,我陪女友在医院做检查,等在彩超室门口,堂姐打来电话,说大伯的大小眼做了手术,堂姐以孩子害怕为由,轻易便说服大伯躺上了手术台。电话间,女友发来了一段视频,是彩超的录像,明暗相间的图像里,一个小生命已经初具人形,在一下下活动着,仿佛一汪涌动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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