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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

时间:  2025-08-30   阅读:    作者:  王雪

  大伯饭桌上催问我,三十的人了,为什么不赶紧结婚,要个孩子。

  大伯发问时,女友看向我。

  我终究支支吾吾地没有作答,脑海里总想起父亲的眼神。

  母亲胃出血过世时,我还在读高中,母亲走了,父亲的诗意也随之而去,只剩下失意。父亲整日郁郁寡欢的,记得有次,大伯劝父亲为了孩子也要振作起来,父亲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茫然,他自己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没想到父亲会那么决绝,选择投水,他的自溺成了他诗意的最后呈现。大伯对于父亲的离开,愤怒多于伤悲。

  为父亲守灵时,我带着孝帽,跪着堂屋的草席上,感觉这一切太不真实,就像被硬生生拖进一个场景里,扮演起孤儿的角色。我跪了一天,腿跪麻了,蹲在地上,屋内灯光昏黄,一只蛾子在灯下飞来飞去,撞得灯泡乒乒响,灯泡也摇晃起来,在墙上投下一个晃来晃去舞动的黑影,屋外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像是无底的空洞,偶尔风起,传来树响,才让这空洞多了点儿内容。那个夜晚,让我对父亲生出了恨意。

  父亲下葬时,大伯以父亲横死为由,拒绝把父亲埋进祖坟。

  家里的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实,习惯了城市里窗外的车流声,过分的安静反而让我感到惶恐。我一遍遍醒来,一遍遍凝望白色墙壁,把夜晚拖得更加漫长。直到快天亮时,我才睡了稍长的一觉儿,似乎又梦到了那条鱼,可就在睁眼的那一瞬,那个梦便像草丛里游走的蛇一样消失了。

  大伯说,迁坟前,要先去上坟祭拜先祖,告知一声。

  女友留在家里,我跟着大伯去往东郊,手里提着鞭炮、香和纸钱。在地头儿,大伯照着先前的仪式,迈着步子,数着数,一一定位到各位逝去的先辈,我们叩头,焚香,放鞭炮,大伯低声诉说迁坟的事情,这种直接和逝去的人传递信息的方式,我依旧无法适应,身子不时发颤。

  完成所有的祭拜,大伯说,去给你父亲也说一声吧。

  我点点头。

  下午收拾好渔具包后,我和女友才携包去往河边,父亲葬在一处河湾,这是父亲生前经常独自垂钓的地方。

  参照着一株倾斜的垂柳,我找到了父亲的墓碑,河岸土地松软,过了这么多年,墓碑已经倾倒。我们在父亲墓碑旁边坐下。风在河面上卷起细纹,水流缓缓向前。对岸的树木还赤裸着枝条,老鸹窝格外显眼,在树梢处凝成浓墨的一点,散落的墨点组成省略号,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坐了一会儿,我支起钓竿,挂上鱼漂和鱼钩,打算试试手气。鱼饵没有提前准备,不过带了铁铲,我计划挖土里的蚯蚓作饵,天暖了,蚯蚓应该已经开始活动了。我们想绕开父亲的坟,去远点儿的地方挖,当走到墓碑另外一边时,女友先尖叫了起来,顺着女友手指的方向,一条水沟穿过父亲的坟,通向河里。

  我怔在那里,父亲的坟早被水流冲垮了,坟里空空荡荡。那个游走的梦突然清晰起来。梦里,父亲变成了一条鱼。

  迁坟那天,大伯起了大早,把我们也早早喊了起来。大伯从早餐店买了包子、粥,安排我们和过来帮忙的人填饱肚子,又给每人塞了一盒烟。

  大伯显得有些紧张,我们吃早餐的间隙,大伯又去堂屋里给秀才先祖上香、叩拜,念叨着祖宗保佑,一切顺利。

  吃了早餐,大伯还是让女友留在家里,我们一行六人出发了,帮忙的四人手中拿着铲子、草席和遮阳布。

  大伯是被抬回来的,身上满是泥土,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他痛哭得几次晕厥过去,回来时已经没了一丝气力。大伯躺在床上,我帮他换了衣服,让女友准备温水,给大伯擦脸。收拾完,大伯闭目躺着,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和女友去到堂屋。

  女友抓住我胳膊,悄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香案上的牌位,香炉里的香已燃尽,一阵风起,一截香灰掉落在香炉里。

  早上,我们到了东郊地头,几人站定后看着大伯。大伯迈着步子,向田里走,大伯从未走得这么庄重、谨慎,每走一步,都要停歇下,稳下气息,仿佛他踩的不是平坦的麦田,而是激流中的石头。大伯数了五十六步后,站定了,仿佛在那儿生了根,转身示意我们过去。

  帮忙的几个人围绕着大伯做了标记,大伯这才摇了下身子,走去旁边田埂上点起香叩拜,鞭炮在松软的麦田里发出闷响,响声似渗去了地下。大伯示意后,几个人在标记处支起遮阳布,请大伯挖下第一锹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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