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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是一种信仰

时间:  2023-12-02   阅读:    作者:  林特特

  小时候,我不爱喝鸡汤。理由很简单,我爸有一次对着一锅鸡汤和我开玩笑说:“看,锅里正煮着动物呢。”从此,我拒绝喝鸡汤,虽然在家乡安徽合肥,鸡汤几乎是一种“信仰”。

  合肥有一句土话:“从肥东到肥西,合肥老母鸡。”肥东、肥西是合肥市下属的两个县,在当地方言中,“西”和“鸡”被处理成“丝”和“资”。在异乡,这就是老乡之间相认的暗号。

  为什么说鸡汤在家乡是一种“信仰”呢?合肥人相信老母鸡汤营养丰富,生病不能不喝鸡汤。遇诸事,喝一碗鸡汤,是合肥人不容置疑的仪式感。

  合家欢时,缺了鸡汤不成宴;请人吃饭,没有鸡汤,那只是一顿便饭;学子准备参加大考,家人不炖一只鸡,那就是不重视;女儿带女婿回门,丈母娘没有用一锅鸡汤招待,一定是对这桩婚事不够满意。

  在合肥,没有一碗老母鸡汤解决不了的烦恼;如果有,那就来一锅。从合肥走向全国的餐饮美食,除了臭鳜鱼,最风光的便要属一家招牌字眼里有“鸡”的连锁中式快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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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肥人迷恋的,是土鸡。养殖鸡饲养速度快,从鸡蛋到小鸡,到能下锅的成鸡,原料生长速度不是家养土鸡可比的;养殖鸡下锅后,熟得快,味道不及在自家砂锅里用几个小时煨出的,土鸡汤只放盐,自然要比“科技化”的鸡汤实在。

  合肥老母鸡汤的秘诀在于鸡土、鸡肥、鸡纯。什么都不放,只在出锅时扔点儿葱。

  关于合肥老母鸡汤,我有两个经典段子。

  在“煮着动物”事件之后,我一度和鸡汤结下了梁子。有一年中秋,亲戚来合肥,我妈备下家宴,老母鸡汤闪亮登场,在带转盘的圆桌上占据中心位置。

  桌上一共4个孩子,两个孩子吃鸡腿,两个孩子啃鸡爪,一人面前摆着一碗令人心花怒放的鸡汤。其他三个娃吃得干干净净,小嘴流油,手指喷香,我愣是一点儿没动。亲戚们诧异,我爸动了怒,大吼一声:“你到底吃不吃?”

  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了一大步,头撞到了身后的五斗柜边缘,血一滴一滴从耳后流到颈部,染红了白色校服的左肩。我哭了,我妈连忙带着我去找厂里的厂医。

  厂医姓罗,他为我的左耳缝了9针。“你怎么能这样吼孩子?看看都伤成啥样了。”我爸被厂医说得头也不敢抬,他看着罗叔叔一针一针为我缝合伤口,再用纱布包扎好。

  我戴着层层纱布造就的巨大耳套,被我爸小心地送去学校,自然是迟到了。我推门进教室,老师问我为什么迟到,我绷着脸回答:“我爸吼了我一声,然后我的耳朵就撞破了,去缝针了。”

  我说的话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我的耳朵更是成功让大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那时,动画片《黑猫警长》深入人心,一个小孩带头喊了一句:“一只耳!”全班同学拍着巴掌,跟着喊:“一只耳!一只耳!”

  我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等“一只耳”的呼声渐消,老师又问:“你爸为啥要吼你?”我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不喝老母鸡汤。”这回,连老师都惊讶了,问:“那可是老母鸡汤啊,你为什么不喝?”教室不大,偏偏在那天出现了回声,是同学们发出的。“老母鸡汤啊,你为什么不喝?”“为什么不喝?”“不喝?”

  看,在家乡小孩子们的心中,老母鸡汤也是神奇的存在,有人竟会不爱喝老母鸡汤?简直无法理解!

  愈合期整一个月,从缝针到拆线,我度过了一段无法描述的痛苦时光。我原本对鸡汤无所谓,但那个月里,深信鸡汤大补的父母,每天给我安排一碗鸡汤,从被迫饮下到主动爱上,再到就好这一口,我忘记了“煮着动物”的形容。在这之后,每逢大事,我都要吃一整只鸡,熬汤、吃肉、嗦骨头,连骨头渣都不浪费。

  我经历过的最重要的考试,每一份复习题上都有油花闪现;失恋时,为了体面,我没有“撕”过人,却撕开了一只鸡,将眼泪咽到肚子里,和鸡汤一起。

  等我离开家乡,来到北京,再到上海,我在每个城市、每个长期驻扎的地方,都会主动结交菜市场里有办法弄到土鸡的摊主,他们会及时通知我:何时、有几只、产地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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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合肥人来说,合肥周边产的鸡最好;次之是无论出身,只要是家养的土鸡;再次之是炖煮、不放杂料烹饪出的鸡。

  关于老母鸡汤,我的第二个段子是在我坐月子时发生的。合肥人讲究坐月子要吃满10只鸡。我妈愣是让老家的二姨在我备孕时便开始养鸡,随着预产期的临近,二姨便在老家忙活了起来,将整整21只鸡都处理干净。每只历经烧水、烫毛、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的过程。它们被裹进一个个保鲜袋中,放入行李袋,用装了冰块的矿泉水瓶保鲜,分几次送到北京。

  我娃喝着鸡汤味儿的乳汁长大,等到能吃饭时,最爱的主食便是鸡汤面,他的一半基因显现了。

  老母鸡汤终于也成了我的信仰。我发现,每个人都有他的食物信仰。

  几天前,我发烧了,伴随着胸闷、咳嗽、气短、浑身疼痛。全家人都被感染了,一时间,家里咳嗽声此起彼伏,人均体温38.5℃。

  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互相询问:“要不要炖一只鸡?”

  说炖就炖。

  我从冰箱里取出家乡的土鸡。鸡很大,十几斤重,我切了四分之一,扔进黑色砂锅中。加水,大火煮开,撇掉浮沫,加入葱、姜、蒜。葱只需去除根须,外表洗干净,将四五根捆成团扔进去。转小火,炖煮两小时,满屋飘香。我吃过退烧药了,但我坚信,没有这锅鸡汤,我还是好不了。

  一人一碗鸡汤。

  在自我治愈前,我拍了一张照片发微信朋友圈。两个老乡第一时间发表评论:“我昨天就喝上了!”“能喝得下鸡汤,说明快好了,一定能好!”

  另外两个朋友,不是老乡,也发表了评论。其中一个福建人说:“有生蚝,我生啥病都能好。”另一个西安人说:“同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必须来一碗羊肉泡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食物是一方人的信仰,是传承,是图腾,是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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