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等。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然而,赖淑梅并没理会谭玉银、徐琮飙的呼唤,车子癫狂般在园区中心路上向前猛蹿着,雪亮的大灯捅破了黎明前的苍茫。蒙桂浩二话不说,白头叶猴般纵身跨上黑色电动摩托,一路上“嘟嘟”地厉吼着,屁股上拖着一道烟尾,紧咬着赖淑梅而来。谭玉银则捎上徐琮飙总裁,也驾车紧随其后。
黛色涂染般的群山缄默无语,隐晦露出峻峭雄奇的轮廓,流露出几分淡雅的国画神韵,几颗胆肥的星钻魔幻地装饰着天空,启明星镶在地平线上钴蓝色的幕布中,闪着宝石般的明艳和神性。赖淑梅的车从主路岔上一条砂石小路,沿着缀满青玉珠子的扁桃林小径狠钻了一阵子,车身陡然一拐,就停在宝蓝湖水库风景区那片金黄色的沙滩边,两道雪亮的光柱正好打到前方沙滩上,灯光下依稀可见几只水獭正围拢着一个躺着的纤细身姿,它们发光的大圆眼撞上私家车的灯光,似乎正发出急切、无助的哀鸣。赖书梅眼尖,一眼就从玻璃沉底的车窗中瞄到了小机灵一家。赖淑梅猛然推开车门,狡兔般从车上蹿下,踩着湿软的沙滩直趟了过去,小机灵一家见有人来了,呼啦啦地爬过一汪泛白的水洼,后退到半明半暗的库区中,向天空发出了一阵哀怨的啼嚎。
“天啊,您可别吓着我,您这是怎么了啊?”赖淑梅顿时脸色惨白,突然双膝跪下,双手绝望地拍打着湿软的沙滩,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人们在群里急切地@她,起初态度还很和软,后来就变得没有耐心,甚至于粗野起来,最后就有人抱怨起她来,指责她不管这么多人的死活,大家的心可都为白鹭珶吊着呢。此时,都指望着她发来第一手信息,拯救人们焦急的渴盼……
赖淑梅自顾自地哭了一会儿,只得止住了悲伤,颤抖地从裤兜里顺出了手机,抹一把脸上的泪水,玉指轻划,点开了屏幕,急忙在“白鹭归去来兮”的群中发出了定位。
蒙桂浩、谭玉银和徐琮飙相继驱车赶到,接二连三地从车上蹦跶了下来,蒙桂浩跑向赖书梅炫着大灯的车,从副驾驶位上抱下了孙女蒙晓婷。
白妈妈咋啦?
妹仔可好啊?
白副市长在哪儿?
师妹做乜嘢?
……
几个人聚在巨伞状的老祖榕树后的不远处,不约而同地向赖书梅索要答案,而赖书梅温驯地蹲在沙滩上,双手掩面,不住地抽泣,对此一直三缄其口。
此刻,“白鹭归去来”群中立即掀起了巨大涟漪,滚动的询问字句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要淹没了屏幕。
白鹭珶博士怎么样了?
白副市长情况如何?
壮乡的恩人可安好!
……
热心网友们的留言充盈着关心、惦记、祝福,更多的则是忧虑。他们千百次地发出了相同的追问。页面上密密麻麻地排着一竖溜硕大的红色问号,闪烁出整个壮乡的焦虑和关切之情。
“娜,白妈妈在哪儿呀?”蒙晓婷远远地瞅着赖书梅,哭喊着问。
“你自个看吧!”赖书梅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左手揩干脸上的泪珠,右手指向身旁的沙滩。
在汽车大灯的直视下,人们这才看到,白鹭珶偎在那棵老祖榕绵软的根须下,在洪水消退后的沙滩上半卧着,像睡在豪阔的闺房沙发上,宛如疲倦后的小睡悄然抵达了人生的长眠,她秀挺鼻梁上的钛金框眼镜已不知去向,黄橙橙的沙粒埋住她的下半身,而桃花玉坠上的金丝线紧勒着她的脖颈,脖颈四围已出现瘀紫,因玉坠的金丝线绊住了老祖榕瀑布般的一条气根,她才没有被下泄的洪水顺流带走,脸上始终带着平和恬静的笑意,也带着与洪水搏斗的永恒秘密。
“白妈妈,跟我回家!”蒙晓婷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浅眼窝里蓄足泪水,大声哭喊着。
“妹仔,我当初真该拦着你啊!”蒙桂浩踉跄地跑过来,脸上的菊花褶子里注满自责的浊泪。
“你这样走了,舍不得啊!”谭玉银大步跨了上来,泪水涌出眼堤。
“师妹,师兄看你来了!”徐琮飙揩抹纵横着泪水的胖腮邦说。
“白妈妈,疼吗?”蒙晓婷双膝跪下问。她的胖手轻抚着白鹭珶勒得瘀紫的脖颈,仰头向赖淑梅祈求道:“娜,快给她解下金丝线吧,勒得慌!”
赖淑梅闻言,立即弯下腰来,谨慎而快速地解开勒入白鹭珶脖颈的那根桃花玉坠的金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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